五颜六色的花儿在漫山遍野里铺开，好像一块巨大的彩色地毯。它们虽然没有人去精心照料，可在阳光雨露下自由自在生长，依然开放的妖娆多彩。

玥儿采下一朵叫不出名字的紫色小花插在耳边：“楚羿，是花好看还是我好看。”

楚羿帮玥儿将那花正了正：“人比花娇。”

“算你聪明。若是敢说花儿好看，我定不饶你。”玥儿高兴的冲楚羿做鬼脸，然后孩子一样跑开，在山坡上撒欢的打着滚儿。

楚羿的视线一直跟着玥儿灵动的身影，看她跑着，笑着，无忧无虑。好像前世经历的种种痛苦都不存在一样。

“花儿本来就没有你好看。山坡的花儿有千万朵，而你却是这世上唯一的。”

楚羿在心里默默的说道。他有很多话想跟玥儿说，想问明白心中不敢想的疑惑。但是看着玥儿如此欢乐的漫山遍野的跑，又实在不忍心去打断她。

玥儿跑够了，跑累了，就抓着一大把花到楚羿身边坐下，依偎着他，好像这样的亲密是两人从前做惯的。

“楚羿，伯母长得真好看。虽然现在是头发有些花白，脸上也有了皱纹。但是面部轮廓，精神气质都还在。所以伯母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大美女。你长的随伯母，所以也好看的很，”

楚羿伸手整理着玥儿跑乱的头发，轻声道：“我母亲年轻的时候真是特别的美，美目如水，肤如凝脂。若不然也不会被凌麓的族长选作圣女，送到灵山。只可惜我母亲后来经历太多太多，美貌早已经不再，只留下满眼的沧桑。”

玥儿忽的想到韩墨非曾拿出的那颗眼睛，犹豫的，试探的问：“楚羿，你……还恨你父亲么？”

楚羿眼底显出痛色，声音冷凉：“一个胆小如鼠的男人我为什么不能恨他。”

“如果你的父亲不是胆小如鼠的人，如果他当初的离开是有隐情的，那你还会恨他么？”玥儿轻声道。

楚羿看玥儿的眼睛：“玥儿，你是知道什么么？”

玥儿缓缓点头：“我也只是听说过关于你父亲的只言片语，但具体是怎么回事还是不知道的。”

“那……你能把你知道的只言片语跟我说么？”

楚羿恨了父亲那么多年，可突然听说父亲当年的不辞而别可能是另有隐情，心里还是生出一些期望。那毕竟是给自己生命的人，是母亲爱过的人。

玥儿握住楚羿的手，未说话先给安慰。

“楚羿，或许你也曾想过，你的父亲一直不来找你们可能是已经……不在了。”

玥儿感觉到楚羿的手有刹那的抖动，见楚羿没有说话，又很小声的问：“那你又知道么？你的父亲其实不是我们人类，是深海里的鲛人？”

这一次，楚羿的手直接握紧，紧的手背青筋都绷起老高，眼底更是显出不可思议。

“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玥儿心疼的搓了搓楚羿的胳膊：“你曾经跟我说你父亲是异族人，我也不觉得意外。毕竟我们生活过的另一个世界黄头发的，红头发的外国人很多很多。”

楚羿艰难的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父亲是鲛人的？”

玥儿犹豫好一会儿才说道：“韩墨非曾送我一个他认为价值连城的珍宝，以表他对我的真心。那是一个蓝里透着金黄色纹路的珠子。我以为那是夜明珠之类的，可是韩墨非却说那珠子是鲛人的眼睛，比夜明珠珍贵百倍。我听闻是鲛人的眼睛就没有要。但想起你曾跟我形容过你父亲眼睛的特别，于是我就去藏书阁翻阅书籍，想看看你父亲是不是和鲛人有什么渊源。从书里我得知，鲛人是生活在深海里的半人半鱼的生物。他们黄头发，蓝眼睛。也可以修炼，修炼到最高乘就是鱼尾能幻化成两条腿，和人一样直立行走，眼睛是蓝中带金黄色纹路的。

那时候我就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你是蓝眼睛的，你父亲的蓝眼睛里带着金黄色的条纹，你还说灵山紧靠着一片大海，我就想，韩墨捉到的那个鲛人会不会是你的父亲？但那时候只是我自己猜测，直到两年前在凌麓外的混沌外，韩墨非拦住我要带走我的时候，我才从他的嘴里亲口证实，原来他拿出的那颗眼珠的主人就是你的父亲。”

楚羿眼底通红，温润的面容变得可怕：“韩墨非为什么要抓走他，还挖了他的眼睛？”

玥儿道：“韩墨非小时候意外进去过凌麓，知道司晨飞升的事。他抓住你父亲是想知道司晨飞升的一些具体细节。韩墨非说，你父亲是为了保护他的妻儿，才说出了灵山上知道的一切。而后，应该是没有利用价值了就被残忍杀害。这些是韩墨非跟我说的，但具体的真相恐怕就只有韩墨非自己知道了。”

楚羿之前是恨他父亲的，可是现在，他无比的恨自己。父亲居然是为了保护自己和母亲而死，居然是被韩墨非害死。

他腾的站起身：“我要去找韩墨非，我要去给我父亲报仇。”

玥儿一把拉住楚羿：“为人子女给父亲报仇雪恨是天经地义。但是我觉得一切要从长计议。而且，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父亲是不是真的不在了，我们也无从得知。”

楚羿看着玥儿的自欺欺人，黯哑着喉咙：“他的眼珠子都被挖出来了，他还可能是活着的么？”

玥儿抓抓脖子，闷声：“但你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你所有的修为都还给司晨了。你说报仇，又怎么报？”

玥儿这一句提醒，楚羿满腔的愤怒瞬间被无法言说的痛苦代替。对啊，自己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身体里一点修为都没有了。自己毁损了身体两处大穴，这一辈子也都不可能再修炼了。

“后悔了么？”

玥儿仰头看着楚羿的眼睛问，天知道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多害怕。她是活了几世的人，很多事情即使想装糊涂，可是心头却该死的就是明白。

楚羿为了带自己离开灵山，不再做司晨的徒弟，在司晨面前自毁修为的举动一定是下定决心的，是当时觉得最对的选择。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想报仇，希望自己还拥有修为，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这世上的事就是如此，谁也没有办法预料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司晨都已经飞升成仙，依然没有预料到转世之后的玥儿会那么决绝的离开他，会不愿意在做灵隐，更别说是普通人楚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