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并不是很在意，现在想来，叶悬渊确实手底下沾满了鲜血。

每一次自己想到这些的时候都在逃避，总是在自我安慰，他内心是善良的。他杀的是敌人，战场上本来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没有错，他没有错。但是现在，这些人是无辜的呀！叶悬渊！这些人你不能杀，不能杀！

双眼像是忽然接触了封印，猛的睁开。

就在睁开的那一刹那，一股温热的液体喷溅在了自己的脸上。

唐砂呆滞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叶悬渊手持着剑，剑上滴着血，自己身旁的人……轰然倒下。那声音，在唐砂耳里如同惊雷，震得她头皮发麻。

血液缓缓从唐砂的眉骨，眼角，脸颊汇集到下巴，吧嗒吧嗒的低落在地。

她整个人被绑在城门口的柱子上，她怔怔的看着地上的尸体，一动不动。

当她抬头看向叶悬渊的时候，却没在他眼里看到一丝怜悯。杀人对于他来说，成为了生命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其实这些弱者的生命在他眼里，依然是犹如蝼蚁。他们站在了金字塔的最顶端，俯视着众生。

他们的战争，需要用无数普通人的倒下来实现。他们的成就，踩在了无数人的白骨之上。

百姓，士兵，用他们自己的幸福，去实现政治家的理想。到最后能得到什么呢？

叶悬渊也站在原地，静静的凝视着唐砂，眼里的神色复杂。

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醒过来……

为什么眼里要带着恐惧。

“小明……”叶悬渊嘴唇动了动，轻轻的唤了一声。

唐砂忽然就笑了，笑她自己为什么成为了这样的人，笑自己为什么这么矫情。不是早就知道吗？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吗？

你自己不也杀人了吗？你还在矫情什么？你这样想着他们，比自己不也是一样的人吗？

因为你而死的，这座城的人。被你杀死的，他们可能也有家人，也有着别人的梦中人。

唐砂，你到底怎么了，变成了一个这样的人？你没有资格成为方丈的徒弟，你本身就是邪恶的，还要非打心底觉得自己善良。

这一刻，唐砂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她对自己过去所做的一切事感到怀疑。

她要寻找自己心中的那把火，但是找到了吗？自己以为的那把火并不像是理想中那么美好。

战争不是实现理想的柴火，如果可以，希望这种东西永远也不会燃烧。因为那是鲜血呀。

“小明……”叶悬渊手中的剑啪嗒一声落在地上，他的手忍不住发抖。

一步一步，踩着鲜血，走到唐砂面前。抬起手，擦去唐砂脸上的血迹，眼眶红了。

“小明……”

感受到叶悬渊粗糙的手指刮在脸上，以前觉得那双有力量，修长，温暖的手，此刻是一双杀人的凶器。她情不自禁的瑟缩了一下，依然死死的看着叶悬渊的眼睛。

她想从那里，找到他熟悉的那个叶悬渊，理想中的那个叶悬渊。

如果不是因为她，这群人，不会死。这个时候唐砂问自己，自己爱叶悬渊吗？爱吗？如果爱，为什么不能接受他的全部？

“小明……小明……别这么看着我，我……”害怕。

叶悬渊嘴唇都开始颤抖起来，嘴里的热气遇到冷空气形成了白雾。他眼睛红得可怕。

“别……杀他们……”这几个字，唐砂却是吐得太迟了。

她能感觉到叶悬渊手抖了一下，下一刻，颈间一痛，整个人又失去了知觉。

墨传香当时交手的时候受了点小伤，白日又不敢一个人入城，所以上了山。

奈何并没有看到唐砂和叶悬渊的身影，不过倒是在一处枯草里发现了唐砂的背包。

翻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唐砂的东西墨传香都知道。看到手枪还在，松了一口气你要是这玩意儿丢了，那可就大发了。

里面还少了一些药物，和一把匕首。唐砂肯定出来了，她没有出事。

不过为什么会把东西扔在这里呢？这些东西绝对是不久前才出现的，上面没什么灰尘。

而且叶悬渊在山上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捡走，这里又是下山最好走的一条路。

不管了，先回去看看，手枪这玩意儿唐砂不可能轻易丢下，除了叶悬渊唐砂身边还有别人。

当墨传香下山入城的时候，在半路就遇到了叶悬渊。

平坦的荒原上，风吹得很大。

叶悬渊头发披散，就那样抱着血人般的唐砂走在风中。

墨传香整个人都僵住了，眼中只能看到那个浑身是血的人儿。

怎么会流了这么多血？怎么会这样？

这一幕，深深的印在了墨传香的脑海中，即使是过了几年，十几年，几十年，依然如同就发生在眼前。

叶悬渊路过墨传香的时候，一句话都没说，更是没有停下脚步。

走得那样小心翼翼，又有点落魄。

墨传香收起震惊的表情，连忙转身跟再了叶悬渊身后，没上前询问。

第374章 爱你的全部

直觉告诉她，她要是现在去问，叶悬渊可能会杀了她。不开玩笑，这样的叶悬渊让她从心底畏惧。

走了一会儿，墨传香才静下心来。感受了一下，叶悬渊浑身都在运着功力，唐砂还有着微弱的气息。

没死，太好了！

唐砂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只有墨传香一个人趴在自己床头。这个小屋好眼熟……等等，这不是自己先前醒来那次在的小屋吗？

身上的衣裳又被换了下来，唐砂想挪动一下自己的身子，可是浑身缠满了绷带，动弹不得。

“你醒啦！”墨传香感觉唐砂蠕动了一下，瞬间惊醒。

“嗯，他们呢？”唐砂问。

“程立雪去了布伊城，叶悬渊……不知怎么回事，给你上完药就不知道去哪里了。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吗？”墨传香觉得叶悬渊格外的奇怪，唐砂现在的表情也很奇怪。

“我消失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白事城会……”唐砂心中惴惴不安。

“我也不知道，应该和先前针对我们那伙人是一起的。他们……”墨传香想起了昨晚的场景，汗毛倒竖：“他们太可怕了，见人就杀……”

唐砂忽然松了一口气，不是他……

“唐砂……他们……是不是因为我们才死的？”墨传香眼神迷茫，问起了唐砂。

唐砂没有回答，因为她们心里其实都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还希望有一个理由能够让她们原谅自己。可，谁都开不了这个口。

“你说说你怎么回事吧。”墨传香拍了拍自己的脸，勉为其难的笑了笑，换了个话题。

“遇到一个病娇。他的名字叫穷极，以前是这个白事城的人。后来可能因为一些机缘，被人培养成了一个变态。

这一切可能都是他的谋划，为什么城里那么多人，偏偏要在我们到都时候把我们拿去供奉？如果说不是有人推波助澜，把我们要到这里的消息告诉城里的人，我都不信。

然后他又故意把我带走，弄死了我哨子里的蛊虫。对了，你们知道山上有一只树妖吗？”唐砂忽然问。

墨传香有些惊讶：“树妖？”

“果然，又是他搞得鬼。当时你们都在山上，为什么只有我和他被抓了？肯定是有什么东西吸引了树妖，才让太追着我们不放。

之后我们被困在了一个山洞里。不得不说，他确实也救了我一命。

再后来他告诉我，要个给我看一场戏，让我看看……”唐砂说道这里忽然停住。

“我猜城里的这些人都是他让人杀的。当时他走那么急，应该是察觉到有人来了。否则叶悬渊也不会在我入城不久后就追了过来。他武功很高，否则不可能控制得住我的极寒之体。

再者就是在叶悬渊眼皮子底下，把我用那么短的时间从小狗山带到这里。”

“这里？即使说，他先前就是把你放在这里的？”墨传香一下站了起来，看了看四周。

“嗯，是这里。”唐砂肯定道。

“可是，他为什么要救你？而且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墨传香不解。

“我不是说了他是个病娇吗？就是有点毛病，正常人也是想不出他们想干什么的。可能他只是把这个当做了一场游戏，玩得高兴罢了。”

“果然什么人都有。但如果真的是柯凉派来的人话目的不就是杀了你吗？”墨传香摇了摇头：“算了，那人有病，柯凉能派出这么多厉害的人物也不简单。”

“确实，穷极这种人很难琢磨，而且很难掌控。至于柯凉，你以为身为李云手下的一把手，他当真只是一个能说会道的说客么？”唐砂也是第一次感觉到了柯凉的可怕。

穷极那天的表情表示，他的收养确实其中有隐情。如果柯凉从十几年前起，就在四处用自己的手段网罗能人异士。并且暗中培养，那现在是一股很可怕的势力。

而且……残忍。屠城这件事究竟是不是柯凉让人做的？四两口中的公子，善良而又美好，怎么会……不，不对。

自己不也和四两犯了同一个错误么？

墨传香陷入了沉默，原来这个世界上的人，比她见到的更加邪恶。他们可以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

她现在很庆幸自己遇到了唐砂，遇到了程立雪。遇到了自己的师兄，师父。才让她无论在未来生命中看到多少肮脏，多少磨难。心底仍然有一块干净，光明的地方。让她不会迷失自我。

“说完了？”墨传香忽然问。

“说完了，不然还有什么？”唐砂眨眨眼，不是很明白。

“你和叶悬渊呀，你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不然叶悬渊他怎么会……那样……”墨传香形容不出来。

“真没什么，他可能是……不忍心看我伤得那么重吧，觉得他没有保护好我。”唐砂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也是，当时我看你浑身是血，我差点以为你已经……呸呸呸，放屁！我胡说。”墨传香打了两下自己嘴巴，她不想说那个字了。

“放心，你看我福大命大，受再重的都有那么一口气在。以后我要是被抓了什么的也别太担心，肯定死不了。毕竟我相信有很多东西，任何人都会感兴趣。”唐砂安抚道。

她现在也算是明白穷极为什么要给她换一身白色的衣裳了。可能是因为看起来惨一点。

说实话，流的血不是想象中那么多，只是衣裳的材质浸得快，滴一滴上去就染一大片。

“我觉得他不会罢手的。”唐砂沉默了一下补充道。

“穷极吗？”

“是，他的任务可能是要杀了我。他现在不过是对我有了几分兴趣。等他不想玩了，或者是上面催他的时候。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夺走我的性命。”唐砂语气笃定。

“那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墨传香立马道：“你的背包我在小狗山上捡到了，里面的东西都还在。”

“还在就好。”那把手枪来之不易，不能丢。

叶悬渊到底去了哪里，两人都不知道。可是心里还是难免的会担心。

这种担心让唐砂觉得自己对叶悬渊的感情不是那么虚假。

没想到到最后她成了大家的累赘，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有今天。开始还担心程立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呢。

四两的骨灰坛子丢在了村子里，和他们的那几匹马。

对了，小绿绿。

“小绿绿？小绿绿？”唐砂尝试着在脑海里叫了小绿绿两声。

小绿绿没啥反应，小绿绿到底出什么事了？

“主人……我在……”

过了许久，脑海中才响起一道弱弱的回答。

唐砂还是有些高兴的，问小绿绿：“你这几天去哪了？”

“我……我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息，然后……被迫陷入了沉睡。这样能降低我的存在感，否则它会吃了我的。”小绿绿底气不足，它怕主人生气，所以一直不敢主动说话。

“算了，你没事就好。对了，你知道叶悬渊去了哪里吗？”唐砂记得小绿绿在叶悬渊身上做了自己的标识。

“距离有些远，感受不到。”如果是唐砂它一定能，因为灵魂契约。可是一个标识，有距离限制。叶悬渊此事不在距离之内。

一想到叶悬渊，唐砂还是会心疼，还是会担心，会觉得心满满的。

叶悬渊，我想尝试着去爱你的全部。我还是不想放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