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是把孤独缺惹急了，杀出公法庭去，不知又会搞出多大的乱子。

别看孤独缺平时表现得像个谐星，人动起真格的来，公法庭绝大多数人他都能一刀一个。若是再有人借题发挥追究起他曾经的罪孽，云梦舟怕不是要挥泪斩马谡？

好一个鬼梁天下，云梦舟无论怎么选，都逃不出他的算计。

——

但不管怎么说，形势如此，云梦舟现在若是不下令捉拿羽人非獍，不光自身威名信誉受损，公法庭的人心也要散了。

可究竟派谁去呢？一般人武力不够，若是跟羽人闹僵动起手来被反杀，羽人非獍便是罪加一等，再无缓和的余地。

派几大都令去那更是糟糕，唯一通情达理的楚君仪受了重伤，南冥道真是个暴脾气，一旦动手绝不留情，而璎珞耶提和法无吾则为门人之死恨毒了羽人，他们嘴上不说，心里早就认定羽人非獍与那五人是一丘之貉，遇上羽人恐怕会下死手。

至于昭穆尊，这家伙早就包藏祸心，若是派他出马，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挑拨云梦舟与正道之间的关系，更何况他还与魔界有合作，若是让他趁机夺取了神刀天泣，岂非令魔界得利？

但若是他亲自出马也有不便，如此敏感阶段，正需要他坐镇中枢，压制一切异心者，一旦他离了公法庭，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事端。

云梦舟左思右想，终于下定决心，一条条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

“道都令，儒都令重伤之事，还需通知儒门龙首，请你往鼎炉分峰一行，顺便关注新邪之刀的情况。”

“释都令，此次公法庭的死伤者的抚恤就交给你，万不可令义士们寒心。”

“法都令，这段时间公法庭的寻常事务就劳你费心看顾。”

“副庭主，出逃的贾命公与那五个面具凶徒的下落，就由你负责调查。”

“至于抓捕羽人非獍的任务……立刻派人寻回断罪司法，请他全权负责。”

面对云梦舟最后一道命令，法无吾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那孤独缺身为羽人非獍的师父，难保他不会徇私枉法，还请庭主收回成命，由吾亲自将那恶徒捉拿归桉！”

云梦舟摇摇头道：“正因为断罪司法跟羽人非獍关系匪浅，才更有可能不引发冲突地将他带回。况且，若是断罪司法当真徇私，吾等也能尽早认清他的真面目，不是吗？”

“这……”

“那庭主的意思是，若是孤独缺没能带回羽人非獍，他便同样要接受惩罚吗?”

昭穆尊插口问道。

“若是他当真徇私枉法，自然。”

云梦舟不落话柄。

“好！那吾便静候他的佳音了。昭穆尊告退。”

“请。”

其他三位都令见云梦舟心意已决，便也各自散去。

云梦舟将脸转向站在大殿边缘位置，一直沉默不语的叶小钗。这位菲言厚行的中原剑圣在方才的讨论中完全没有发出任何自己的观点。

云梦舟轻叹一声，问道：“叶司法认为吾之决议是否有错？”

叶小钗“啊”了一声，摇了摇头。

见云梦舟似乎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他抽出佩剑凌空书画，虚写了三个字。

“你是说，将此事通知素还真吗？”

云梦舟声音略微低沉，也是，如今的乱局，不正是智者素贤人大显身手的好机会吗？

见叶小钗再次点头，云梦舟道：“那便劳叶司法走一趟，将此事告知素贤人吧——哦，等等。”

叶小钗正要离去，又被云梦舟叫住。

云梦舟回偏殿中取出一份空白法令纸，上面印有四教纹章，就是公法庭成立时四都令在三界磐石上留下的印记，被云梦舟拓印下来作为公法庭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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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舟取出玉印在上面盖下，然后将这份没有写字，只加盖了印章的法令纸递给叶小钗。

“请叶司法将此物转交给素贤人，并跟他说，羽人非獍如今困于木石，起因在于枯杨生华，他会明白本座的意思。”

叶小钗妥帖地将空白法令收好，化光而去。

云梦舟仰头望着殿外逐渐被阴霾笼罩的天空，风雨欲来。

——

云梦舟本以为所有任务之中，分配给昭穆尊的是最难有进展的。

毕竟无论是贾命公还是鬼梁天下那五个暗桩现在必然都隐藏在极难发现的地方等待风头过去。

但出乎他的意料，众人散去不过半日，昭穆尊便有了重大发现。

他竟带回了贾命公的人头！

昭穆尊身边的侍从双手捧着一个棕色的木匣，木匣中垫着质量上乘的红丝绒，曾经的黑道巨擘的头颅就安静地摆在其中，仿佛是一件精心准备的礼物似的。

头颅并没有流出什么肮脏的液体将红色丝绒布污染，只是那惨白的肤色、狰狞的表情还是破坏了原本的喜庆气氛，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恶劣的玩笑或者惊吓道具。

贾命公双目圆睁，童孔扩散成一片死寂的黑色，似乎遇见了完全不可思议的事情。他的嘴巴大张着，死前到底是在惊呼抑或发问却不得而知。

头颅的皮肤皱缩严重，不到一日的功夫似乎已经让这颗头颅失去了大部分水分，又或许，在贾命公死亡的瞬间，他的头颅便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脖颈的断口十分参差不齐，可以确定并非是兵刃斩断，而是另外的死因，但有一点十分明显——贾命公死前一定遭受了巨大的痛苦，凶手所使的必定是一种极度邪恶凶残的招数。

更令所有人不解的是，贾命公并非昭穆尊所杀，他甚至都没有见到贾命公的遗体。

这是昭穆尊循着贾命公逃跑时留下的踪迹确定了大致方向，在率众搜索的过程中，一个小兵于小树林中发现了一座绝非寻常人搭建的奇异建筑。

那是一座由不知名的黑色木材搭建而成的类似祭台般的建筑。

小兵穷搜自家贵乏的词库，也只能做出这样的形容。

那应当是木材吧？

漆黑的桠桠叉叉以一种令人作呕的角度扭曲盘旋，交织成一座半人高的平台，一个带有精美凋花的棕色木匣静静摆在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