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果然没有那么容易蒙混过关啊……

藤丸立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盖提亚身上。

——不得不承认, 这家伙不但身为幕后黑手, 而且还假冒所罗门，简直是怎么看怎么可疑嘛。

说起来，不知不觉之中也跟他相处了快两个月了, 所以藤丸立花自认为对怜悯之兽还是有着几分了解的。

不，现在说怜悯之兽已经不对，因为此刻的他，并非那个七大人类恶之一, 持有怜悯之理的灾害之兽——BeastⅠ, 而是燃烧已过的余烬, 没落之后的残渣。

或许是因为有着共同的秘密, 多少萌生了一份……说同伴有点不太准确，那么就是，类似于, 一起做了坏事, 一起隐瞒了其他人的共犯之情吧。

怜悯之兽依旧显得十分平静，似乎觉察到了她, 同样将目光投射了过来。

那里面，藤丸立花只看到了坦然的平静。

他当然是平静的。

对于盖提亚来说，暴露没有什么大不了, 即使得到全迦勒底的敌视，也根本就无所谓吧。

不知道为什么, 藤丸立花的心情也随之平静了下来, 轻轻舒了一口气, 她开始缓缓叙述。

“这个嘛，就要从更早之前，三千年前所罗门王还在生的时候说起了。”

有些意外这个开头，但并没有人出言打断她的话语，就连所罗门王本人——Dr.罗曼也在凝神静气地倾听。

“奥尔加你曾经告诉过我吧，所罗门为什么被称作魔术之祖。他为了将正理有效率地发扬光大，创造了魔术系统，也是现代诸多魔术和魔术师家系的起源，那就是所罗门王的七十二柱魔神。”

众工作人员忍不住斜眼看了一眼边上的Dr.罗曼，那些听上去就可以称得上伟业的事迹，真的是Dr.罗曼做的？

被围观的医生不由得挠了挠脸颊。

而听到这里的玛修，则将目光悄然移向了怜悯之兽。

“那本来是为了帮助人类、为了人理而设置的系统，可以称之为人理修正式的魔术式……但在所罗门王死去之后，被他封印在身体内侧的七十二柱魔神，就觉醒了自己的思想……不，应该他生前就觉醒了吧，只不过有所罗门王的存在压制而无法动弹而已。”

“它们一直为所罗门王与人类之间的关系而扼腕，愤怒。它们看遍了人类的悲哀、背叛、掠夺和终结，认为人类是丑陋、不可救药的存在，而所罗门王明明拥有改变一切的力量，却放任人类如此存在下去。它们始终为此而愤慨着。”

说到这里，藤丸立花不禁有些唏嘘。

她想起了吉尔伽美什王曾经说过的，人类恶就是人类爱，Beast并非因为憎恶人类而要灭绝人类，而是因为爱着人类而要灭绝人类——

可不是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愤慨，不就是对人类恨铁不成钢的爱吗？

“同时，一方面，明明比人类优越，却因为是所罗门王设定的‘系统’，而不得不为人类驱使的屈辱，另一方面，强如所罗门王也会大限将至，人类短暂的生命也令它们恐惧，因为人类必将迎来死亡，而一旦人类全部毁灭，没有了使用者的它们也会一夕覆灭。”

“在愤怒和忧惧的双重影响下，它们打算重置一切——将地球重置回46亿年前，一切还没有开始之前，重新创造一个没有灭亡概念的星球。”

“——什么！？这怎么可能做到！？”奥尔加玛丽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藤丸立花的叙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地球也是天体之一，可作为天体科君主之女，这别说是闻所未闻，根本就是想都没有想过规模的魔术。

“——做得到。如果以从公元前1000年到公元2016年以后，整整三千年份人类这种知性体活动所产生的能量总和作为燃料的话，就足以获得回到46亿年前，完成天体的诞生、控制和调整的魔力量。”

接话的是一个沉稳无比的男声，稍微怔了怔，奥尔加玛丽才意识到，说话的那个人，正是那个疑似所罗门的从者。

然而此刻，属于所罗门王繁复的衣装全部褪去，只余一条罗布遮挡身躯，四肢镌刻着散发着金色光辉的魔纹，银白色的长发变成了耀眼的金色，双眸成了血与火交织的幽深。

明明语气和声音没有任何变化，长相也没有丝毫改变，但就是这样的他，却散发出了一种让隔着显示屏和特异点的奥尔加玛丽都能感觉得到的压迫感。

“于是魔神柱的意志就以所罗门王的身体作为躯壳，以此为目的开始活动，并安排这个计划。有人这么称呼我们，持有怜悯之理的人类恶，BeastⅠ——其名为人理烧却式——”

““——盖提亚。””

轻声与怜悯之兽共同念出这个名字的，还有玛修。

那次从睡迷糊了的藤丸立花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因为有点在意，她就去查了一下。

那并不是很难查到，《所罗门之钥》中，详细记述了七十二柱魔神之名的章节总名，因此也可以作为七十二柱魔神的总称，即是——盖提亚。

然而，她虽然查到了这一步，却没有继续查下去。

虽然不太理解前辈为什么叫所罗门先生为盖提亚，但玛修也仅仅是将之作为一种称呼，不再在意这件事。

没想到……

随着“所罗门”形貌的异变，玛修和盖提亚最后一句话音的交织落下，短暂的窒息过后，奥尔加玛丽忍不住大声道，“——立花，赶快离开他！”

不必她说，金时和赖光都已经拿出了武器，而黑贞更是已经在剑锋上凝聚起了火焰，脸上展现出了露骨的嫌恶表情。

“啊哈，我记起来了，就是你这个家伙吧！用那种长满眼球的触手到处纠缠不休！恶……那算什么见鬼的品位，恶心人也要有个限度吧！”

但明明最该第一个上前护卫御主的玛修，却十分犹豫的样子，甚至都没有举起盾牌。

……不，制造出长满眼球的触手，这个大概是医生的锅。

藤丸立花不禁有点佩服自己了，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情默默吐槽。

被黑贞护在身后的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拍了拍贞德·Alter的肩膀，走上前去。

“立花！”“Master！？”“前辈……？”

随着藤丸立花越接近那个金发的身影，众人的心脏也不自觉地提了起来。

不理解藤丸立花此刻的行动，但由于迦勒底御主距离对方实在太近了，即使是黑贞，此刻也不敢轻举妄动。

然后就看着橙发少女在众人的目光中轻车熟路地踮起脚尖，一把揪住了盖提亚翅膀状的头毛，强行将场面拉回之前的话题。

“……呃，那个，不用太担心，盖提亚是已经被我摧毁计划，击败的那个盖提亚，现在不是Beast的状态。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由于盖提亚当了三千年的所罗门，所以之前在我召唤的时候，他好像就被作为Caster所罗门召唤了出来——基本上就是这样了。”

“……”

——哑然。

的确只有哑然。

因为藤丸立花没法保持着始终踮着脚尖的状态，被揪住头发的金发的兽，似乎是为了不让头皮受苦，只能略微偏过身体垂下头来。

不要说制止橙发少女的动作了，他好像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如何去反抗。

这样的他，别说什么压迫感了……说是一只乖顺无比，有着金色羊毛的绵羊还比较妥当，只有软绵绵的无害感，刚才的BOSS气场简直就像是幻境一样。

静默持续了片刻，将之击溃的是玛修的话语。

“……前辈，你信任着所罗门……不，盖提亚先生吧。”

信任……吗？

藤丸立花陷入了沉思。

应该多少是有一点的吧。

怎么说呢，因为盖提亚不是那种会欺骗人、阴险狡诈的存在，不如说他还挺耿直的……如果不是这样，也就不会三千年不动摇，一心一意执行他的计划了吧。

总之，烧毁人理的时候就一根筋地烧毁人理，由于力量过人，对于他来说根本无须使用什么阴谋诡计。

从这个层面上来看，他说不定还挺值得信任的？

想到这里，藤丸立花无声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我也愿意相信盖提亚先生。”

“玛修！？”奥尔加玛丽的轻呼从通讯手环中传来。

“亚从者，藤丸立花那个家伙脑子不好使，你的脑子也不好使了吗！？”黑贞皱着眉，咬牙切齿地怒斥道。

“所长，Alter小姐，我认为不论盖提亚先生是谁，我们应该相信自己眼睛看到、亲身经历过的事物。在这段时间中，不论是我还是迦勒底，都受到了盖提亚先生的照顾，构建在这个基础之上，我认为现在的盖提亚先生不会伤害前辈——当然，如果日后他有什么对前辈不利的举动，我也会举起盾牌为前辈抵挡。”

粉发少女目光清澈地宣告，任何人都可以从中看出她的话语出自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