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妻手札
作者:顾语枝 | 分类:其他 | 字数:72.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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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身为饵
顾时欢才走近, 便被沈云琛一把拉了过去, 她低呼了一声, 连忙支起身子来, 害怕碰到沈云琛伤口。
沈云琛毫不在意地一笑:“小伤而已。”
顾时欢避开他的伤处推开他, 索性坐到最远的床角, 气道:“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我原本没打算将你牵扯进来的。”沈云琛摇头, 嘴角勾起一丝苦笑,“是这样的……你坐过来些。”
顾时欢向他飞去一眼,知道他又在逗弄她, 如果不靠近过去坐,恐怕他就会一直吊着她的好奇心。
“哼……”顾时欢不情不愿地挪动身子,挪了一半便叫他“抓”了过去。
两人的距离顿时呼吸可闻, 沈云琛这才缓缓道:“战事上的事情我很少跟你说, 其实月兰看着风情浪静,很快……就要打仗了。入秋以来, 西庆一直暗暗地蠢蠢欲动, 从我救回你之后, 便开始偷偷增兵了。”
顾时欢呼吸一滞, 立刻意识到沈云琛所说的“打仗”绝不只是你来我往的小小交锋, 至少也得是几年前与北漠那一场仗的规模, 才会让沈云琛这般郑重。
沈云琛见她面色僵住,便揉了揉她的脸,隐去了脸上的沉重, 带上了淡淡的笑, 然而在顾时欢看来,却似讽笑:“从种种迹象来说,这一仗必不可免,但是拖得越久,反而对我们更加不利。我将情况上书父皇,然父皇始终对我多有忌惮,迟迟不派兵过来,只承诺若西庆率先开战,必增兵以支援。呵,京城离月兰千里之遥,等到援兵到来,早被西庆夺了先机。”
顾时欢灵机一动,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为了避免两方的差距进一步拉开,必须趁着西庆还没准备好时,便诱它开战?”
“没错。”沈云琛赞赏地看来了顾时欢一眼,“西庆一直有派探子和刺客进入月兰探听消息,甚至刺杀我与元将军。往常一旦发现这些探子与刺客,我们便会派人将他们抓起来严刑逼供,以图获取一些关于西庆的谍报,而最近我们发现他们,却只是反将他们监视起来,利用他们达到我们的目的。”
顾时欢道:“今天那些刺客你已经察觉到了?”
“嗯。”沈云琛点头,“我认得他们,在我们与聋哑婶子谈话之际,我已派人前去侦查,这些人准备了万全的武器装备,看来是想趁我离开营地这段时间刺杀我。我与元将军曾经想过,如何能让西庆降低警惕,迫不及待地开战,最好的法子还是让他们以为,主帅重伤。主帅重伤,军心必乱,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顾时欢有些不开心:“所以你就以身为饵?这有多冒险你知不知道?!”
沈云琛知道她在恼自己,心下一叹,默默不说话。
顾时欢瞥了他一眼,呼出一口憋闷之气,压下了心头之火:“可是这里不是还有元大将军和元小将军么?你们就这么自信,西庆会因为你一人重伤,就觉得自己逮着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了?”
沈云琛摇头:“在我们的计划里,佯装被袭受伤的时机绝不是今天,会在元叔与元青分明前去守东线与西线之后,只不过今日正好撞上他们行刺,便只好将计就计了。从明天开始,我重伤卧榻的消息会传到西庆去,而月兰东线有人拥兵自重不听调令,月兰西线出现劫匪劫掠百姓的消息也会接踵而至,使得元叔与元青不得不分别前去平乱——这般亡羊补牢的手法,很容易便会叫人看出是引诱之计,但是,你可知西庆的主帅是谁?”
顾时欢道:“好像是一个姓蒙的将军?”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沈云琛眯了眯眼,“自打我们从西庆回来,西庆太子项黎便去了前线,取代了蒙连的位置。他心里笼着一团火,必定迫不及待地想要报上次的仇,何况若是真叫他重伤大昱,他这太子之位也能坐得更稳当。项黎向来鲁莽,又在这种情绪的左右之下,极易失了理智,踏入我们的圈套。”
顾时欢嘟囔道:“万一他没有中计,你这伤可不白受了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去察看他的伤势,纵然知道只是皮外伤而已,她的心头还是一阵阵地紧缩。
沈云琛一笑:“若是叫他发现我们的计谋,那便从长计议罢了。”
顾时欢瞪他一眼:“这件事为何不早些跟我说清楚?害得我为你提心吊胆,差点吓晕过去……”
沈云琛用未受伤的那一侧手臂将她揽入怀中:“我说过,我原没打算将你拉扯进来的,可是当我发现那些刺客时,我们已经在天心镇了。我可以将聋哑婶子留在天心镇,是因为知道那不是皇后的人马,西庆的刺客意不在此。但是我不能将你留在天心镇,他们知道你于我的重要性,一定会向你下手,无论天心镇有多少守卫我都不放心,只有将你带在身边,方为万全之策。”
顾时欢的耳朵悄然红了起来。
沈云琛的手指掠过她的耳际:“我原也想跟你好好说说这一出戏,但是因这次意外计划,已没了合适的说话时机。”
以身为饵
顾时欢嗔了他一眼,心下已无怪罪,忧虑道:“项黎的背后有他父皇的全力支持,而我们却无京城的一分援兵……”
“无妨,你别担心。”沈云琛的目光渐深,“这一仗,我势必要打赢。我要带你,重回京城。”
顾时欢一怔,最终什么也没多说,只柔柔地靠着他,轻轻道:“嗯。”
*****
沈云琛被西庆刺客伏击,身受重伤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月兰一带。
在军中果然引发了小小的不安,但是显然中级将领都知晓这个计划,因此军中的动乱只是浮于表面,让西庆的探子们“探听”之后,又开始正常甚至更为严苛的训练。
同时,大昱的探子也从西庆探知,项黎正在聚拢人马……
看来,他的确等不及了。
若是两方发生战争,首当其冲的便是营地最大的物资补给处——天心镇,其次便是离边界线较近的几个镇子。但是,此种情况下,在西庆发兵之前,大昱又不能亲自组织撤离,否则便会叫西庆看出来了。
好在不少人也闻到了战事紧张的味道,纷纷去了别处暂避。
顾时欢也记挂着顾时光一家,只是还没等她去天心镇接人,顾时光夫妇已经抱着孩子来到了营地外面,还差点被守卫当成刺客抓起来。
顾时欢听闻此事,连忙跑去接他们,要带他们进营地去:“我本也打算去接你们,你们竟自己过来了,也是巧了。”
她压低了声音道:“悄悄跟你们说,年底之前,大昱与西庆必有一战,你们离了天心镇也好,那里肯定会受到波及。你们先在营地里住上几天,我再派人将你们送去京城——放心,我不会将你们的行踪透露给顾家,只是营地到时候乱起来,只怕也不安全,到底京城才是最安全之处……”
她絮絮叨叨地给他们安排,没看到玉盘越发纠结的脸色和顾时光越发凝重的神色。
等到要进入营地的大门处,这两人却猛然顿住了脚步。
顾时欢有些惊诧地回身看着他们。
顾时光与玉盘对视一眼,道:“三姐,我知道你对我们好,只是我与玉盘今天过来,是来与你告别的。战事紧张,天心镇早有风闻,我们是住不下去了。但是,我们也不想再回去京城,只要一入了那地,到处都是认识我的人,肯定瞒不了多久。”
顾时欢不假思索:“那我可以安排你们前去别处。”
玉盘摇头:“三、三姐,你放心,我与夫君两人独自在外生活已久,哪里都去得,哪里都能活下来,实在不需要你来为我们费心。我们不必依赖你,也不想依赖你。我们、我们想像从前一样,靠自己就可以了。”
顾时欢怔了怔,旋即明白了过来,他们还是不愿再与从前的人——包括她,有任何牵扯。
她自以为对他们好,实则反倒拘了他们的脚步。
顾时欢脸上的不解渐渐变成了一个释然的笑:“既然如此,我也不拦着你们了,此去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相见,你们一定要保重身体。”
顾时光与玉盘双双点头,顾时光问:“听说皇姐夫受了重伤,身体可要紧?若是西庆发兵,大昱可抵挡得住?”
顾时欢道:“你们不必担心,他绝不会叫西庆士兵越过月兰一步。”
见她不愿多说,顾时光与玉盘便不再问。
顾时欢走近两步,伸手摸了摸玉盘手上抱着的婴孩,笑问:“那天去看你们,这孩子还没取名字呢,这会儿名字可取好了吗?”
玉盘笑道:“取了,名唤沈颜。”
“沈颜?好名字。”顾时欢收回手,同时也收了笑,“不早了,你们若要走的话,现在便去吧。”
顾时光肃容道:“好。三姐你多保重。”
玉盘却将沈颜交到顾时光手上,不顾众人阻拦,向顾时欢行了个大礼。
“夫人,你……多保重!”
顾时欢柔柔地笑:“你们也是。”
待顾时光夫妇离开,顾时欢便开始安顿聋哑婶子。
她原本打算将顾时光夫妇和聋哑婶子都送回京城,由齐安着人保护的。但是经顾时光提醒,她也猛然明白,京城到底是不安全的。
聋哑婶子早前便被皇后盯上过,后来辗转来了月兰,才终于逃脱被追杀的命运。现在将聋哑婶子送回京城,无异于羊入虎口,若是被皇后发现,十个齐安也挡不住皇后之尊。
她与沈云琛一商量,便将聋哑婶子送去了涿州,那里离月兰不远不近,而且有沈云琛的人。
*****
项黎没有筹谋多久,从沈云琛重伤后不到半个月,西庆突然对大昱发动了突袭。
沈云琛早就做了准备,等的就是这一刻,不过他没有亲自领兵出战,而是仍以“重伤卧床”迷惑项黎,命手下副将帅兵迎敌。同时,沈云琛的求援手书随着西庆太子率领重兵突袭月兰的消息一并快马加鞭地送去了京城。
月兰烽火四起。
顾时欢身处被烽火狼烟包围的危险之境,却没觉得害怕恐惧。她知道项黎虽然踏入了圈套,但不代表沈云琛就能轻易获胜,战争的事谁也说不准……但是她就是很笃定地相信着沈云琛。
以身为饵
“好了,先喝点鸡汤。”顾时欢端着直冒热气的鸡汤掀开了帘帐,朝沈云琛甜甜一笑。
她本不会下厨,但是在后厨混了些日子,好歹也学到了两手,比如……将准备好的鸡肉煲成鸡汤,对她来说已是小菜一碟。
沈云琛的眼睛从沙盘上移开,揉了揉眉心,再望向顾时欢时,眼睛里已经没了疲倦,只剩笑意。
他跨步过来,鼻子轻嗅:“是你做的?”
顾时欢弯起了嘴角:“你说呢——快尝尝,冷了就不好喝了。”
她将鸡汤放在桌上,拿起另一个小碗盛了半碗,轻轻地漾了漾,才舀起一勺来,吹了几口气,又放到唇边试了试温度,这才送到沈云琛的嘴边来:“张嘴。”
沈云琛笑笑喝下,目光始终不离她,喝完才道:“娇娇,你这是将我当小孩儿了么。”
“来,小娃儿,乖乖张嘴喝汤,仔细嘴角别漏了汤汁。”顾时欢笑眯眯地又送上来一勺鸡汤,堵住了他的嘴巴。
沈云琛目光一顿,含笑不语,又喝了一勺。
就这么一勺一勺地将鸡汤喝了见底,顾时欢收拾碗勺,沈云琛握住她的手:“就放这儿吧,待会儿我遣人收走。你先去睡吧,现已近子时了。”
顾时欢无意识地叹了一口气:“那你什么时候休息?”
沈云琛虽不挂帅出战,但谋篇布局却是全仰仗他,是以他并不比旁人轻松,每天都要忙到大半夜才能休息。方才她也是他与副将等人密谈结束,才趁着空隙给他送点宵夜过来,看这样子,他还不是歇息的时候。
顾时欢道:“我怕你累垮了身体……”
沈云琛捏了捏她的脸颊:“哪那么容易,你先回去睡,我即刻就来。”
顾时欢眼睛一亮:“那我等你!”说完,便蹦跳着旋身,欢快地走了。
沈云琛看着瞬间空虚的指尖,怔了一怔,便摇头苦笑,这小丫头总是这般跳脱……
顾时欢却已经欢喜地开始整理床褥,自从项黎发兵,沈云琛每天都睡得很晚,为了不打扰她,常宿在另一顶营帐里,而方才他的话,分明就是今晚要与她同睡的意思。
那么这也代表着,至少今晚他会睡得比往常早一点。
她实在心疼他日夜忙碌,也实在很久没抱着他一起睡了。现如今的紧张局势,不知何时才能胜利,也不知胜利之后,沈顺和还会不会……会不会像当年那样把沈云琛重新召回去。
顾时欢叹了一口气,推开了窗户,看着沈云琛所在的营帐还亮着灯,鼻子酸酸的。
沈顺和到底知不知道战场有多险恶,将士有多劳累呢,若是知道,怎么忍心这么狠啊……他对弑父弑君的沈知远和沈如宣尚且留有父子温情,终究没下死手,而对从来没有犯过大错,只是在婚事上违逆过他的沈云琛,却……
却将沈云琛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入这样的境地……到底有多恨他和他的母妃,又为何而恨呢……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对面营帐的烛火终于灭了,顾时欢精神一振,忙收拾了一下营帐内的东西,此时,沈云琛正好掀开帘子走进来了。
沈云琛知道他不来,她便也不会去睡的,因此也没意外,只问:“困了吗?”
顾时欢走过来轻轻地抱住他,撒娇一般地呓语:“困极了,就等你了。”
沈云琛摸了摸她的脑袋:“都说了不必等我,你偏不听。下次早点歇息。”
顾时欢在他怀里蹭了蹭:“那我们赶紧睡吧。”她想让他快些休息。
沈云琛笑了笑,便着手脱了两人身上的外衣。
这一夜睡得极为安稳,第二天顾时欢揉着眼睛醒来时,竟瞧见沈云琛还在营帐里,不觉欢喜异常,最近已经很少能一睁开眼便看到他了。
沈云琛自然早就醒了,这回正拿着地形图在专心致志地查看,不过他耳力极好,听到身后的动静便知道顾时欢已经醒了,便转过身来:“醒得正好,后厨的婶子刚刚送了热粥过来,赶紧趁热吃。”
“你吃了么?”顾时欢打了个呵欠,麻利地起身穿衣。来了这边之后,怕拖他的后腿,她便很少赖床了。
“早已吃了。”沈云琛将手边的粥碗拿起来,用勺子搅拌,“快些来吃,等你吃完了,我还得去主帐议事。”
“你已经吃过了,等我干什么,那边军务忙,赶紧过去吧。”一大早醒来便能看到他,顾时欢已经觉得甚是欢喜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身上的衣服扯整齐了,便在角落的水坛子里舀了一勺水,往嘴里漱口。漱完之后,吐到另一个坛子里。
转过身来,沈云琛却还没走,留恋的目光缠.绵地落在她的脸上:“很久没有仔细瞧瞧你了,就让我看着你吃饭。”
顾时欢脸上一热,便取了布巾,沾了水往脸上匆匆一抹,权当是洗好脸了,然后快步走到他身侧坐下,取笑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俩分别好几年,这会儿才相见了。”
沈云琛也笑起来,笑意在眼底一闪而逝,便叹道:“接下来的形势会更复杂,一旦开战便是长达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战乱,像今天早上这样悠闲的时光只怕更,少,所以趁着现在还有时间,我想多看看你。”
“阿琛……”
“来,把粥喝了。”沈云琛始终惦记着她还没吃早饭,怕她饿坏了,便亲自端碗拿勺,舀了一勺粥,递向她嘴边。
“怎么反倒是伤患照料起我来了?”顾时欢浅笑地呢喃了一句,便乖乖张嘴,将这勺粥吃了下去。
沈云琛的目光随着被咽下的粥而渐渐复杂,他手下未停,见她吃了一勺,忙又再喂了一勺……
喂完粥,沈云琛才终于起身:“娇娇,我得去干正事了,你就待在营帐里,不要乱跑。”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顾时欢嘟起嘴,她虽不喜欢拘在小小的营帐里,但是在关键时刻,她还是很知轻重的。
沈云琛勾了勾唇角,突然俯身抱住了她。
这一抱极轻、极软、极快,还未等顾时欢反应过来,他已经直起身了,朝她温柔笑道:“等我。”
顾时欢觉得他今早的举动有些怪异,却也没有多想,只是一本正经地纠正他:“不是等你,是陪你。我一直在你身边。”
沈云琛的眸子蓦地紧缩,眸光里夹杂的情绪令人捉摸不定。他的身形定在那,本来该往外走,却挪不动步子。
“好啦,你快去吧!”倒是顾时欢笑开了,走过来再次投入他的怀中,依依不舍道,“说等你也没错,我每天都在等你从战场上下来,或者从主营帐过来,每天看到你像往常一样平安健康,我心里才安心。”
沈云琛双手微颤地环住她:“娇娇……”
他低下头来,从她的发顶,一路吻至唇,十足的缱绻温存。
最后才松开她:“我出去了。”
“你去吧。”顾时欢甜笑一声,抑制住自己打呵欠的冲动,目送沈云琛掀开帘子走出去的背影。
待他出去,顾时欢便有些恹恹欲睡了,也不知道是起太早了,还是吃过早膳之后的自然反应。
这里不比京城的六皇子府,况且又是山雨欲来各处紧张,不是可以随随便便睡觉的时候,所以纵然困了,她也不想去睡回笼觉。
但是这回的困意着实强大而恼人,她揉了揉自己的脸,重新打了冷水洗了一把脸,仍然没有驱散困倦,待到她撑着身体去收拾床褥的时候,终于还是眼前一黑,被瞌睡虫击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