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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妻手札

作者:顾语枝 | 分类:其他 | 字数:72.9万

千里追妻

书名:娇妻手札 作者:顾语枝 字数:6181 更新时间:2024-11-17 00:07:14

当天晚上, 顾时欢就住在了太子别院。

自从白天跟项黎谈了一番, 那太子就被她说得失魂落魄地反思人生去了, 再没对她有下一步的安排。

而安排她饮食起居的人, 则是素朱。

素朱像是这个别院的女主人一样, 如无重大事情, 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甚至不用向项黎请示。

她把顾时欢安排在一间打扫干净的厢房里,无视顾时欢可怜巴巴抱大腿的行径,径自将她的手拨开:“殿下怎么安排你是殿下的事, 我只负责遵从。你暂且住在别院,我不会捆绑你,也不会限制你的自由, 但是你别想逃出去, 别院的守卫固若金汤,你逃不掉的。若是被我发现你妄图逃跑, 我就将你关到地牢里去。”

顾时欢慢慢松开手, 目送素朱干脆利落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她站到床边, 看着西庆国的明月, 慢慢怀念起月兰的落日来。

沈云琛到底知不知道她已经落到了项黎手上?项黎又会怎么处置她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 被迫面前现实:沈云琛现在肯定还不知道她的行踪,否则就算暂时不能救出她,肯定也会想办法见她一面让她安心。

所以, 她不能总想着依赖他, 她必须先自救。

可是她要逃脱的不仅是这个别院,还要一鼓作气逃出西庆,逃到月兰的营地里,否则还是会被素朱抓住的。而眼下凭借她一己之力,是不可能做到的,因此只能等花无裳的安排,好赖花无裳也是个皇妃了,手底下不可能没点可靠的侍卫。

而在这段时间内,若是项黎想处死她,就得靠她自己的才智周旋了。

但是她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项黎就来找她了。

项黎道:“你昨天说的话很有道理,我找那么多像她的女人,其实只是为了满足我自己罢了。我已经把身边的所有女人都送走了,以后也不会再找其他女人。”

顾时欢背上浸透了冷汗,暗恼不已,既然项黎不需要替代品了,那么对她这个敌国皇子妃最好的处理方式,自然就是杀人灭口,一劳永逸。

她不该由着性子说那么多话的。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就算委.身给他,也比被杀了扔乱葬岗好啊……

她垂下眼睑,那些求饶的、谄媚的或者诱惑的话,却又挤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岂料项黎却道:“我本来想杀了你的,竟是素朱为你求了情。她难得发一次善心,终于有点普通女孩子的模样了,我不依了她都于心不忍。何况没人能猜到你被掳来了业都,还住在我这座别院里。再过一些时日,你的夫君遍寻你不着,肯定就会把你忘了,天底下的男人都是这般薄凉无情的。”他顿了顿,补上一句:“当然,除了我。”

顾时欢早已惊讶得说不出话,没想到素朱看上去冷冰冰的,竟是个面冷心热之人,打死她都想不到,素朱会为她求情。

项黎看着她傻兮兮的模样,扬起嘴角笑起来:“现在由你选:要么死,要么留下来做奴婢,从此不能有二心。否则,你的下场会比死还要惨。”

顾时欢浑身抖三抖,忙道:“我……奴婢愿竭诚服侍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放心,我失踪这么久,夫君恐怕早就琢磨着另觅他人了,就算以后我回去了,说起曾被敌国所掳,那必定是一桩皇家丑闻,说不准便被偷偷‘处理’了。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的,怎么还会想着回去送死呢?”

“你有这个觉悟就好。”项黎悠悠地走了。

他走之后,素朱便进来了。

顾时欢一时大为感动地迎上去:“素朱姑娘,我、我没想到……没想到你……”

素朱道:“就当是为了答谢你解开殿下的心结。”

顾时欢翘着唇角笑起来:“总之还是谢谢你。还有你放心,我绝不会逃跑的,反正逃回去也是一个死字。”

怕素朱不相信,她又将方才诸如“皇家丑闻”一类的话再说了一遍。

素朱面色甚是平静:“你有这个觉悟就好。”

顾时欢挑眉:“你跟太子殿下说了一模一样的话呢。”

素朱的神色霎时就变得有些不自在,猛地撇过脸去:“巧合罢了。”

*****

过了几天,花无裳再度造访太子别院,这次项鸾正巧出去了,项黎虽然厌恶花无裳,但不屑于在这种小事上为难她,于是大手一挥,把阿竹还给了她。

顾时欢在看到花无裳前来时,便候在了厅子外面。

项黎与花无裳交谈之后,一打开门便见她伫在门外,扬眉道:“你倒是勤快。”

顾时欢忙道:“做婢女自然应该勤快。”

项黎哼笑一声:“送客吧。”

顾时欢应了,送花无裳出来,待到四下无人时,才不动声色地靠近了她。

两人耳语了一番,顾时欢抑制住激动的心情,一脸淡漠地回了房间。

她还是决定要逃。

她必须离开这里。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内心,不可能一辈子留在西庆的太子手底下做一个婢女,所以,自然是越早离开这里越好。否则,日久生变,项黎哪日脑子清醒了,突然发现留着她这个敌国皇子妃是个隐患,到时候她就只有乖乖受死的份儿了。

千里追妻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便是,她一定要回到沈云琛身边,那才是她应该待的、心甘情愿待一辈子的地方。

她承认她狼心狗肺,对不住替她说话的素朱,所以若是这次出逃被逮住了,她不会怨恨任何人,也不会下跪讨饶以求苟且偷生。

唯一让她稍感心安的是,以项黎对素朱的依赖,就算她顺利出逃了,项黎应该也不会怪罪素朱。

入夜,有一个陌生的丫鬟叩开了顾时欢的房门……

一、二、三。

停顿。

一、二、三。

停顿。

一、二……

“嘎吱——”顾时欢轻轻地打开了门。

这是她与花无裳前来接应之人的暗号。

花无裳与项黎、项鸾向来不对付。项黎、项鸾是亲兄妹,他们的母亲是西庆的皇后,可惜红颜薄命,西庆皇后前些年便仙逝了,一直到现在,项鳌也没立新后。

项鳌与皇后鹣鲽情深,虽然皇后还在世时他就宠幸过其他妃子,但是并未对其他妃子有任何偏爱,最敬最宠的仍是皇后。皇后死后,他也空悬后位,不曾偏宠过后宫里的任何女人。但是,花无裳的出现却改变了这一切。

项鳌迷恋她,迷恋得不得了,甚至有了将她册立为新后的打算,当然,在项黎与项鸾的激烈反对下而作罢。

项黎与项鸾认为花无裳的出现夺走了项鳌对他们母后的爱,也削减了项鳌对对他们的关怀,因此将花无裳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而花无裳表面柔弱退让,却是以退为进。谁也不是圣人,自然都要为自己打算的。她毕竟还年轻,往后必定要生孩子的,便是不为了自己,只为了她未来的孩子,她也要牢牢抓住项鳌的心,登上那最尊贵的后位,将项黎两兄妹踩在脚下……

当然,这些都是顾时欢从花无裳、素朱、项鸾嘴里的只言片语中拼凑、提炼出来的。具体如何,她也不敢妄断。

总之,他们两方的确在暗暗较着劲。

也正因如此,花无裳对这座太子别院尤为熟悉,也知道怎么给这个所谓“固若金汤”的别院开个缝,安插三两个人进来。

而且,今晚也是凑巧了——项黎不在家。

项黎有他自个儿的太子府,不过往日多住在别院里,只是今日太子府有事,他处理完后便顺便歇在那里了。

所以,这正是个出逃的好日子。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因为项鸾最近这段时间都住在太子别院,项黎便命素朱留在别院看守,所以素朱没有跟过去伺候项黎。

因此,顾时欢跟着花无裳的人悄悄走出房间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喘气的动静太大,惊扰了宿在另一个小院的素朱……

花无裳派来的姑娘名唤阿绿,她个头矮小,看上去柔柔软软的,做事却格外干脆利落,一句话也没说,便带着顾时欢疾步往假山园子里走去。只要翻过假山园子的围墙,就能顺利地离开别院。围墙外面已经等候着一辆马车。

而这一路上的守卫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看来是被迷晕了。

因此,她们两个走得格外顺畅,待到了假山园子,顾时欢才从震惊中醒过神来——

竟真的这么顺利!

“阿四姑娘,你抓着我,不要叫唤出来。我助你上去。”阿绿低声道。

顾时欢点点头,便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阿绿足间一点,便猛地凌空而起,一手抓着顾时欢,一手在围墙上借力,腾地一下便带着顾时欢跃上了墙头。

跃上的那一刻,顾时欢脚底突然打滑,差点摔下去,好在她及时稳住了身形,而且也没有叫出声来。

她自认动静不大,但是阿绿却沉声道:“快走。”

说着便带她跃下墙头,疾步奔走。

顾时欢不由得紧张起来,一点也不敢放松,跟着她跑向一辆马车。

那车夫显然也是花无裳安排好的,见她们过来了,连忙掀开帘子让两人进去,立刻便驾着马车往城外赶。

进入马车内,顾时欢总算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是,她很快轻松不了了,因为寂静的夜里突然响起了很多凌乱的马蹄声,都在她们这架马车的后面,一声疾过一声,显然在追她们!

顾时欢知道肯定是太子别院的人追上来了,焦急道:“你们……”

她本想问问阿绿,花无裳总共派了多少人来接应,能否在素朱的底下逃掉,可是当她转过头时,她却一动不敢动了。

一把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顾时欢大惊,冷冷道:“你这是做什么?!木妃娘娘派你帮我逃出来,你竟敢违背她的命令?”

阿绿紧紧握着匕首:“我自然不会违抗木妃娘娘的命令,只不过木妃娘娘做了万全的打算——若是不幸被太子的人发现了,便赶在他们将你抢回去之后,杀、了、你。”

顾时欢眯起了眼睛:“你最好带我去见她,我不信她不担心我留下的东西!”

“木妃娘娘说,若是能顺利地达成交易自是最好,但是如若这次助你出逃失败了,你极有可能会出卖她,不如先下手为强,让你彻底守口如瓶。至于你藏起来的书信,以后再慢慢找也不迟。再说了,谁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那封书信到底有没有作用也未可知。”说完,阿绿眸光一厉,猛地将匕首转了个方向,往顾时欢心口插去!

千里追妻

顾时欢避无可避,“啊”地大叫了一声。

此时,一粒石子裹挟着疾风穿破马车的帘子,准确无误地将匕首打开了。同时,疾风中传来“唰”地一声,整个马车的车顶都被掀掉了。

阿绿反应极快,立刻便往上跃起,跳出了马车。

这时候,还傻坐在马车内的顾时欢仰头看去,才知道刚刚那粒石子,是素朱打出来的……

素朱与阿绿打斗起来,两人都是武功高手,一时打得难舍难分。马夫则与太子府的侍卫激战。

不过阿绿与马夫并不恋战,他们一瞧中了脱身的空隙,便毫不犹豫地结束了争斗,迅速地窜入周边的林子里,顿时无影无踪。

这时候,又有一列队伍拥簇着一辆马车往这里赶来,停下后,项鸾挑开马车的帘子,笑道:“哟,这么热闹。”

顾时欢跌跌撞撞地破烂的马车里爬出来,灰头土脸地样子被项鸾好一顿嘲笑:“阿四,你想去哪儿呀?怎么也不跟我哥哥说一声。”

虽是轻佻顽笑的语气,一听就知道她生气了。

顾时欢来不及说什么,才刚爬出了马车,便被素朱扼住了脖子。

这一瞬间,她反而平静了。

别说这四周都是项鸾和素朱的人了,单对上素朱一人,她也毫无抵抗的能力,而且她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是运气实在太差,竟真的碰上了最坏的结局……

死期将至,她既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反而在心里冒出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素朱这是为了亲手杀了她,才从阿绿的手底下救下她吧。

如果素朱没有多此一举就好了,被一刀戳死应该比慢慢扼住脖子而死要舒服一些……

“我说过,如果你被我发现逃跑……”素朱冷着脸,渐渐加重了手中的力度。

项鸾则在一边兴味盎然地看着。

这个小公主看起来一派天真烂漫,本质上也是个理智而冷硬的主儿。

脖子被狠狠掐住,顾时欢的双手在空中乱抓一气,开始喘不过气来,心里乱糟糟地想着被掐死果然比较难受,还有真可惜啊没能再见沈云琛一面,说好的要一辈子在一起的,她到底还是要食言了……

“放开她!”一道白影掠过,带着千钧之力的掌风破空而出。

几乎在那一瞬,顾时欢就认出了是谁,绝望的目光顿时燃起了腾腾的火光,不由唤道:“阿琛!”

沈云琛的攻势来势凶猛,素朱一惊,立刻放开了对顾时欢的钳制,从绑腿摸出一把匕首来,又攻过去。

沈云琛亦没有任何停顿,连续出招,招招狠戾无比,明显是动了杀心,要致素朱于死地。

素朱暗暗惊心,卯足了全力应对。

两人只过了两个回合,素朱便落到了下风,沈云琛眸子一冷,霎时间便夺下了她的匕首,反手往她心口刺去。

“阿琛不要!”顾时欢大喊一声。

沈云琛一顿,飞快地收手,但是离得太久,已是收无可收,他手腕一拧,偏开了位置。

这把匕首刺入了素朱的胳膊。

同时,沈云琛扣住了她的另一只胳膊,反手往背后一拧,将她完全压制住。

项鸾没了看热闹的兴致,忙道:“放了素朱!”

沈云琛恍若未闻。

顾时欢小步跑到沈云琛身侧,与他深深对视一眼,又打量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伤处,才放了心,蹲下去给素朱止血。

沈云琛不解:“为何不杀她?”

刚才这女人分明准备杀了她。

顾时欢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只道:“素朱救过我,所以这次不要杀她好不好?就当报答她的恩情。”

她一边说着,一边专心给素朱止血,却被素朱一个眼刀飞过来:“不必!”

不过素朱被沈云琛紧紧制住,动弹不得,也只能嘴上发狠拒绝。

“我没想害你,我真的很感激你。”顾时欢拿出帕子,将素朱的伤口捆住,“但是我一定要走,这一点……是我对不住你。”

这时候,这处寂静的地方又传来了新的动静——

项黎赶来了。

他墨色的眸子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声音低沉如魅鬼:“呵,六皇子妃终究不甘心当一个小小的奴婢呵,我就不该一时糊涂,竟允了素朱的求情。”

他看了一眼沈云琛,心里有些诧异,这么多天过去了,没想到这人还找到西庆来了,而且看样子是独自一人来的,找寻的路上恐怕费了不少心力。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很快又将目光转到了素朱身上,见到她肩膀上那一滩血,神色一冷:“你看你,好不容易发了一回善心,竟当了东郭先生,连累我大半夜地跑来收拾烂摊子。”

素朱胸脯猛烈起伏,低头咬牙:“素朱无能。”

项黎轻哼一声,对沈云琛道:“放了她,我放你们走。”

素朱不可置信地猛然抬头,眼睛睁得大大的。片刻之后,她嘶声道:“殿下不可!殿下不必顾及我,他们……”

“闭嘴。”项黎喝止,“这么多年下来,我身边也只你一个好使的,我已经懒得再去重新培养一个了。”

况且,沈云琛的武功既然比素朱还要强,那么在场之人就没一个能打得过他,还不如顺水推舟做一个交易,把素朱保回来再说。

“好。”顾时欢不等沈云琛回答,先应了下来。

沈云琛知道她有心放了那个叫素朱的女人,因此也不拒绝,叫他们安排一辆马车,等脱困了便将素朱还来。

这里正有一辆现成的马车,便是项鸾坐的那一辆。

不等项黎开口,她已自己跳下了马车,另骑了一匹马。素朱虽只是个女侍卫,却也是从小跟着他们长大的,在项鸾心里的地位自然也不低。

她上了马,与自家哥哥同仇敌忾地并肩看着沈云琛三人。

沈云琛一手卸了素朱的胳膊,才将她扔上马车内,随后扶着顾时欢,也将她送了进去,自己则在外面驾马。

车厢内,顾时欢眼神飘忽,不敢与素朱对视,低低道:“对不起,我……”

素朱冷哼。

顾时欢叹气:“我没想连累你,但是终究连累了你,很抱歉。”

素朱将头扭向一边,仍不说话。

顾时欢想,就算素朱这时候气得想生吃了她,她都能理解,于是柔声问道:“肩上的伤还疼吗?我当时真没反应过来,没想到阿琛的动作这么快,这么一瞬间的工夫就夺了你的刀,我该早些就说让他别伤你的……还有另外一只胳膊呢?你别担心,只是脱臼了,回去就能接好,他可能是怕你反而制住我……”

顾时欢的声音越来越低,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全部词不达意,简直越描越黑,然后便果断噤声了。

素朱还是一脸淡漠,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顾时欢想到此去一别,或许再见不到了,算起来她到底欠了素朱一份人情,又忍不住开口:“素朱姑娘,我想跟你说几句真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