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妻手札
作者:顾语枝 | 分类:其他 | 字数:72.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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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美边疆
顾时欢话里有话, 沈世涟脸色登时微变, 似有羞恼之色。
但他很快将这股神色不着痕迹地收敛了, 甚至微微地笑了起来:“不必了。今日是顾老夫人的寿辰, 给老夫人贺寿要紧, 就不多耽搁了。”
“说得也是。”顾时欢轻快一笑, “那四哥你们慢走, 我也得回去将心儿揪起来了,免得耽误了寿宴时辰。”
沈世涟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拂袖返身离去, 一转身,整个面容便冷了下来。
顾时欢虽看不到他的神色,却也能猜到一二, 反而欢快地恭送众人:“四哥慢走。父亲慢走。诸位慢走。”
语气中的嘲讽, 令沈世涟脚步顿了一顿。
待众人走出居香院,她的笑意也冷了下来, 蹙眉哼了一声, 旋身回了顾时心所在的屋子。
顾时心还没醒, 仍旧安然地睡着。
白姨娘已冷静许多, 只是脸色犹是煞白煞白的:“心儿应该只是昏睡过去了, 所以我还没有叫醒她, 怕她醒了闹起来——可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其实,这么一番折腾下来, 白姨娘心底里也隐约有了一点猜测, 不过她实在不敢确定。方才这短短时间内,她就已经想过无数种可能,最后只余下一个想法:还好心儿没事!
顾时欢走近了,握住白姨娘的手:“姨娘别担心,先……先把心儿叫起来吧。”
她环了一周,沈云琛带着沈知远不知去了哪里,眼下还没回来,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三个人,于是对徐嬷嬷道:“徐嬷嬷,今天的事……”
徐嬷嬷立刻跪下:“事关四小姐的清誉,老奴绝不会泄露半分!”
白姨娘道:“徐嬷嬷从小伺候在我身边,跟我向来一条心,倒是不必担心。”
她如今也是后怕,倘或带的人不是徐嬷嬷,或者带的人不止徐嬷嬷,那么……
白姨娘不愿再想下去,她站了起来,去床边轻轻拍打顾时心的脸和手:“心儿、心儿……”
顾时欢则亲自将徐嬷嬷扶了起来,犹不放心地叮嘱:“徐嬷嬷,为了心儿,你可一定要守口如瓶。眼下只有我们几人知晓这件事,若是此事被泄露出去,那我头一个怀疑的人,便只能是你了。”
她以前不是这多疑性子,只不过见到的倾轧多了,不由得多了几个心眼,况且如果她没猜测错的话,人心比她想象得还要脏多了……所以她郑重一点也没什么错。
徐嬷嬷也是通情达理之人,知道此事轻重,忙立誓保守秘密。
顾时欢点点头:“我们将门窗关严一点。”
她走去关窗,恰此时沈云琛归来了,从窗子里跳进来,差点将顾时欢撞倒。好在他眼明手快,一眼便看出了是谁,连忙搂进怀中,顺手将身后的窗子锁紧了。
顾时欢松了一口气:“怎么才回来,沈……那人呢?”
沈云琛:“我将他送回他妻儿身边了。”
顾时欢沉默了一瞬。
沈云琛又道:“看沈知远的情况,他应当是中了春.药。而将他引来居香院,诱他喝下掺了春.药的酒水之人,是四哥……沈世涟。”
顾时欢一震,不禁抬首,与他目光相触,心下有了一致的猜测。
这会儿,徐嬷嬷已经将门窗都检过一遍了,关得严严实实、一丝不透,而顾时心也被白姨娘锲而不舍地叫醒了,只是她揉着脑袋,眼睛迷蒙地半眯着,显然还混沌着。
沈云琛道:“恐怕四妹中的则是迷.药。”
顾时欢皱眉,忍不住想将沈世涟大骂一顿,不过她还是抿紧了自个儿的嘴巴,决定先听过顾时心的说法再说,免得诬赖了他人。
此时,顾时心已经慢慢恢复清醒,她抬眼环视一周,登时被吓到似的浑身一抖,脸上写满了心虚:“你们……你们怎么在这?娘、三姐……”
她显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惴惴不安地扭开眼睛,耳朵尖都红了。
白姨娘心中焦急不已,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求助般地看向顾时欢,顾时欢走了过来,在床边坐下,拉起顾时心的手,决定单刀直入:“心儿,我有些话要问你,你现在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们,不要有任何隐瞒。”
顾时心一怔,从被她娘发现锦囊里的纸条时,她就猜到她娘会将这件事与她三姐通气,也猜到了她三姐不会再替自己隐瞒,可是她没想到自己一觉起来,她们都在,连皇姐夫也在,独那人不在——
她猛地一惊,这才觉出不对劲儿来,她怎么会突然睡着了?而且醒来时,他却不在身边?而三姐,以前所未有的严肃,叫她把一切都说出来……
顾时心抿了抿唇,之前心里还满是羞赧,想将这事儿混过去,现在却清楚地明白,或许在她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
“三姐……”这么一想,顾时心的背上便冒起了冷汗,“是、是四皇子约我来的,我本来不想赴约的,但是娘已经知道了我与他私……私下往来之事,我想我还是要与他说个清楚,往后不再背地里见面……所以,我们便约在了僻静的居香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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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落针可闻,没有一个人说话,连呼吸之声都是浅浅的,似乎都在聚精会神地听她述说,顾时心紧张地拧着帕子,几乎要哭出来。
她知道三姐和娘一定对她失望极了,可是每次他遣人给她送来幽会的纸条,她总是忍不住动心……
“之后,我就跟他说了,我说我娘一定不愿我与他私相授受,往后也定不许我与他往来了,我还说叫他从此以后别再找我,我不会再私下见他了……他答应了,与我喝了一杯茶算作暂别,承诺以后一定会娶我……”
说到此处,顾时心也明白过来了,定是那杯茶出了问题……
她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忍了许久的眼泪憋不住了,用力握紧了顾时欢的手:“三姐……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顾时欢冷下了脸。
顾时心所言果真跟她猜测得无异,一股无明业火顿时烧到了她的心头!
既知是沈世涟将顾时心约到这里,又引.诱她喝下加了“料”的茶,那么这件事情的脉络便显而易见了,莫说是沈云琛和顾时欢,连白姨娘和徐嬷嬷都想明白了。
白姨娘再端不住往日的教养,气得“啐”了一口,恨声道:“混账东西!”
顾时心再傻都能明白了,所谓的“混账东西”指的不是她,而是四皇子沈世涟!
她心里浮起莫名的情绪,颤声道:“娘、三姐……他做了什么?”
白姨娘张了张嘴,却不知怎么与她说。
顾时欢也哑然,与沈云琛对望一眼,一时又怕刺激了顾时心,一时又想说个痛快,好叫她彻底死心……
因为这件事情,从种种证据来看,分明从头到尾都是沈世涟的策划!
先迷晕了顾时心,又把沈知远引来此处,给他喝下了下了春.药的的酒,最后还将两人放在一个屋子里,打的什么主意还用得着说么!
若是没他们几个提前撞破此事,真叫沈知远将顾时心奸.污了,到时候沈世涟等人再“逛”至此处,恰巧看到这一幕——
沈知远违背天伦、罔顾道德,奸.污妻妹的罪名便必然得背下了。
在大昱,背伦背德是极大的丑闻,且不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至少此事也会使得沈知远在民间的声誉一落千丈、一蹶不振。
他好不容易从废太子府出来,恐怕经此一役,出不出来已经没什么区别了——他的父皇绝对无法容忍自己最看重的儿子竟是此等色欲熏心之人。
换句话说,若这件事真的发生了,他沈知远的政治前途便会彻底毁掉,往后能当上一个闲散王爷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至于被奸.污了的顾时心,从此门庭冷落姻缘散尽都算是幸运了,沈顺和为了减少影响,让她“病死”亦是有可能的。
当然,沈世涟这么机关算尽,自然不是为了谋害顾时心,他的目标,一看便知是沈知远。
这也是顾时欢一开始就没怀疑沈知远的原因。
沈知远此人,虽然妻妾成群,女色方面来者不拒,但是却绝不是个会因美色误事的蠢货。他想要美人娇妇,招招手便能招来一大群,犯不着铤而走险,在妻妹身上动脑子。
所以,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只能是沈世涟。
或许他一早就这么打算了,或许他知道往后不能再与顾时心私会,所以临时起意,利用她一把,无论哪一种原因,都只能说明一点——
他并不爱顾时心,他对顾时心一直都只是利用。而顾时心一旦没有了利用的价值,就被当成一枚弃子安插在棋盘中最紧要的一点上,至于那一点是否会导致弃子粉身碎骨,他是不在乎的。
顾时欢张了张嘴,这事实太残忍了,她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一双温热有力的手悄然握住她的柔软冰凉的手,顾时欢抬眼一看,自然是沈云琛。
沈云琛用大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她该知道的,四妹有权知道这件事。”
等顾时欢的手渐渐热起来,他便抽.回了自己的手,淡淡道:“我先去前厅,你们慢慢聊。”
顾时欢:“嗯,去吧。”
她明白沈云琛的意思,这件事最好由她或者白姨娘跟顾时心说清楚。她们两个是顾时心最信任的人,也只有她们来说,顾时心才可能听进去。但是白姨娘向来嘴拙,恐怕一时说不明白,这重任自然只能由她来担着。而沈云琛借故离开,是为了给顾时心一个更为放松的环境,好让她能安心听、慢慢梳理……
顾时欢心里一阵感动,手掌的热度渐渐蔓延至心头。
他是真的将她的亲人当成自己的亲人。
其实,沈世涟所做的事,站在沈云琛的立场上,何尝不是一个铲除对手的助力呢。他本可以坐收渔翁之利,甚至一石二鸟,将沈世涟也借机扳倒,但是他却选择救下了顾时心。现在证据全无,除了默默咽下此事,别无他法。
顾时欢看着沈云琛离去的背影,眼眶微热。
他没有顺水推舟利用顾时心,一来当然是因为自己的骄傲,不愿做此等下作之事,二来也因顾时心是她最疼爱的妹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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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此时没有旁人,她真想冲上去抱住他,告诉他自己有多爱他。
*****
及至寿宴开始,顾时欢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而顾时心突染风寒,竟病倒在床,因此向顾老夫人告了假,白姨娘也留在后院照顾女儿。
顾老夫人虽有不快,但生病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儿,遂遣了大夫过去,让他给顾时心好生瞧瞧。
顾时心是真害了病。
在顾时欢艰难地一切说给她听时,她宛若晴天遭了霹雳,怔着一双眼睛不敢置信,后来便是哭,止不住地哭,仿佛要把眼泪全部倾倒出来的那种哭,哭得几人的袖子都被泪水浸透了,她才至歇下来。再想起她与沈世涟的从前种种,满目柔情都成了欺骗利用,心里的委屈全部化成了愤恨,她气得目眦尽裂,眼神似要杀人。
好不容易被顾时欢劝慰住了,众人搀扶着她往外走,想将她带回梨香院好生歇息,没想到一出了屋子,一阵疾风迎面而来,顾时心正是悲痛欲绝之时,身子极度虚软,便叫那阵风吹得打了个喷嚏,当下便晕了过去。
这下,告假的理由也不必想了,已有现成的了。
顾时欢叹了一口气,她知道顾时心这是心病大于身病呢,但是也没法子,她终究得面对,再这么瞒下去,还等着沈世涟再来坑她一回么。
宴席过后,夜幕已经挂上天边。
顾时欢与沈云琛再去探望了顾时心一回,她的情绪已经稳了很多,他们知道,这么大的事,该让顾时心自个儿先冷静两天,于是什么也没说,便告辞回去了。
第二天,顾时欢买了不少补品和女孩儿喜欢的小玩意儿,让人给送去了顾府。
距离开京城已经不足五日了,顾时欢与沈云琛开始忙着与各路亲友告别。
这一日去了庄府,庄瑕偷偷拉了顾时欢的袖子,将她拉到闺房里,两人说悄悄话。
庄瑕滞了片刻,才道:“嫂嫂,你能劝一劝你表哥么?”
顾时欢一时摸不着头脑:“哪个表哥?劝什么?”
庄瑕垂下头:“……就是你那个华朗星表哥。”
顾时欢眯着眼睛想了一番才记起来,自从庄瑕被沈平玉要了身子又弃如敝屣之后,她怕庄瑕郁结于心,闷出病来,便想用华二表哥的偶人给庄瑕逗逗乐,后来这逗乐的任务不知怎么便转到了华二表哥的身上去了,她便没再管。
顾时欢不知庄瑕怎就讨厌起华朗星来,忙问:“他怎么了?”
庄瑕便越发垂了脑袋:“他……那日皇上乱点鸳鸯谱,差点将我指给表哥,华二少爷不知从哪里知道了,便、便向我表明心迹了。”
顾时欢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眼睛都亮了:“这是好事啊,你不用担心,我华二表哥绝对人才出众、品性上佳……呃,你不喜欢他?”要么怎么会让她去劝呢,她连忙顿住话头。
“也不是……”庄瑕极低地说了几个字,立刻又提高了声音,“我配不上他!”
顾时欢愣住,眉心微低下来:“并没有……庄表妹,你并没有配不上他。你长得这般好,父亲是掌故,家世也清白,更重要的是,表哥他喜欢你,谈何配不上?”
庄瑕猛地抬起头,双目已经红了:“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的,我……我已非完璧……我都已经跟他说了,我已非完璧,他为何那么死心眼!你去劝劝他,天底下的清白姑娘那么多,我……”
“不劝!”顾时欢道,“世俗的目光纵然可怕,但只要我华二表哥不在乎,你还在乎什么?”
“我是不该找你来了。”庄瑕撇开脸,“原以为你会帮忙劝劝,难道……难道你希望你表哥娶一个残.花.败.柳吗?”
“你不要用这种词形容你自己。”顾时欢不赞同地蹙起眉,“若说希望,我只希望,我表哥能娶到自己想娶的姑娘。”
庄瑕沉默。
顾时欢莞尔一笑:“好啦,我就要离开了,既帮不到你,也碍不到你了。我只是想劝劝你,人生遇到好男人不容易,你若是不喜欢我表哥,拒了也就拒了,若是因为别的缘故拒绝了一桩好姻缘,岂不可惜。”
庄瑕的面容开始松动。
顾时欢浅浅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接下来的几日,顾时欢又去见了京城里的各个表哥,特别是华朗星,也直接问了庄瑕之事,他坦然承认,还央她给自己美言几句,顾时欢笑着嗤了他一句:“自己的事自己搞定去。”
她还去见了姜如婳、见了沈宁安,她们的日子一时与过去没什么区别,想到日后好久不能相见,几人倒是眼泪涟涟地吃了一顿饭。
最后,她又去了顾府,去见冷静了好几天的顾时心。
她提出了一个酝酿已久的大胆想法,想让顾时心跟着他们一块儿去边疆!
她放心不下顾时心,既担心沈世涟还会对她下手,又担心顾时心拎不清,再度陷进去。
顾时心却摇摇头:“三姐,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我已经看透了,心灰意冷了,绝对不会再犯傻了!”
“可是……”
“而且我现在也没利用价值了,他不会再找上来的。”顾时心打断她,“我倒是舍不得你,但却不能跟你去边疆,我还要留下照顾我娘。我之前不肖,伤了她的心,往后可不能再叫她为我担心、为我挂念了。”
也许人一旦经历什么,就会突然长大……
半晌,顾时欢叹息了一声,点点头:“若是你们碰上什么无法解决的事儿,记得写信给我。”
顾时心笑靥如花地抱住她:“我知道了。谢谢三姐。”
*****
处理好京城的琐事,顾时欢与沈云琛终于踏上了去边疆的道路。
已是早秋,衬得此番离别格外萧索。
但是,在顾时欢的心里,却不觉萧索,反而有种发自内心的愉悦和期待。
京城虽然繁华热闹,但是人心也格外复杂多变,不知道边疆是否有所不同?
边疆指的是国与国之间交界的地带,但是在沈云琛这里却是特指——
指的是大昱、北漠、西庆三国交界的地带。
这是大昱边疆线上最荒凉最辽阔的地方,也是大昱边疆线上最脆弱最重要的门户,更是兵家必争、各国严防死守之地。
这也是沈云琛十五岁就被送去的地方,他的第二故乡……
而在这交界之处属于大昱的地界,也正好是大阴州、大度州、大眉州三州交界之地,因此不好说这里到底叫什么州,久而久之便都叫它“边疆”,一个泛称因而变成了它的特指。
不过,当地的百姓,倒是私底下给边疆取了一个很美的名字——月兰。
相传,这里古时候极为荒凉,没人愿意来这里居住,有一个叫月兰的花仙子却爱上了这个荒凉之地,毅然弃了仙身下凡,与隔壁州的王秀才结为夫妇,将王秀才带来了这里,从此在这里繁衍生息,才有了这一方百姓。
传说毕竟是传说,单靠两人怎么可能繁衍出一方百姓呢,但是这传说到底口口相传下来了,月兰也成了这方百姓心中的神只。
当然,边疆月兰不止有神话传说,还有许许多多不同于京城的习俗、风情。
在去边疆的路上,顾时欢天天缠着沈云琛给自己说月兰的故事,日子过得飞快。
说着说着,故事还没说完,月兰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