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能否封圣，至少此刻的李小缺确认一点。

他感觉到了一种特殊的快乐。

倘若以人族所界定出来的‘善’的标准来衡量，这一刻的快乐无疑渗透着邪恶而血腥的色彩。

但这一刻的李小缺却完全放纵了自己，甚至连法则锁链的束缚都被他给忽视。

法则锁链崩解，长明界天地变色，风云涌动。

这一刻，世间已是末世景象。

倘若是创世圣人仍在，他必不会坐视如此情况发生。

这世界本就是他亲手开辟，其中一花一草一木，除去源界遗留，皆是创世圣人所造。

正因如此，在创世圣人眼中，里面一切无论善、恶、美、丑，都是值得他珍而重之的一切。

可是从体内郁气吐出的那一刻开始，李小缺就只是李小缺。

他仍保留着创世圣人的记忆，但却已经从创世圣人面临的抉择和痛苦中抽离而出。

当精瘦老道被一把捏成了肉酱的那一刻开始，李小缺就已经明白。

他的心性终于触碰到了封圣的边缘。

非人、非神、非鬼、非魔、非畜生。

所谓‘圣’，其实是一种独立而特殊的精神体，它的核心在于分析和架构。

观察旧世界的一切，并最终推翻、打破、重构一切。

而在这重构、打破的过程里，随之而来的就是旧世界的消亡、与新世界的诞生。

“创世圣人无法突破，是因为他的实力足够强大，但却始终缺少打破一切、重构新生的勇气，因此才会有七大灭世魔摧毁源界......”

眼中的光彩渐渐变得清晰，李小缺的脸上终于浮现出轻松而愉悦的微笑。

然而这笑容落到皇宫内院的马康年与国师眼里，就显得格外可怕。

要将新的事物诞生出来，先要经历的就是旧世界的摧毁与坍塌......

明白了自己真正的内心，李小缺再俯瞰下方时，又忽然顿悟了帝释天会出现的原因。

破坏与创造，这两种情绪本就是共生共存。

为开辟新世界，创世圣人将创造发挥到了极限，同时也将毁灭与破坏压制到了极限。

在这种极端的情绪冲突之下，他的道心自然割裂，于是就有帝释天诞生。

而这一世轮回，李小缺在大二村被一群魔教中人训练到善恶通吃、生冷不忌，残存在他灵魂中的、创世圣人的、多余的创造欲望无处释放。

于是才有了大自在天魔元神，才有了在无尽虚空中成道的魔念祖师。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一世为圣，百世轮回。

这一朝终得顿悟，李小缺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下方阵法凝聚成的光罩，深刻体会着气的运行。

他的大手遮天蔽日，按在光罩上，就轻而易举地遮住了一大片天空。

禁宫里的马康年等人，仰头时只见阴惨惨一片。

大手上生满了漆黑的鳞片，剐蹭着阵法凝聚出来的光罩，发出密集的哗啦声。

这一刻，任何权谋、算计、财富都失去了意义。

总的来说，狗命要紧。

禁宫里一群人无论身份地位如何，都躲到了阵法枢纽附近。

甚至为了能躲到更里面一点，还出现了互相伤害的情况。

国师是修士，实力最强，自然是最占上风的一个。

然而这种混乱并没能维持多长时间。

手掌下压，圣力涌现。

挣脱了法则锁链的束缚，李小缺在长明界发挥出来的力量足以毁天灭地。

片刻后，阵法碎，禁宫崩塌。

汇聚着大明国运的传国玉玺破碎成粉，亿万人的信仰之力结合着龙脉灵气，化做一头咆哮着的黑龙冲向李小缺。

再一掌，斩去龙头。

大明国运就此断绝，天地有所感应，因而地面颤动。

“法则锁链崩溃，再加上大明国运断绝后的龙脉灵气冲击，导致整个位面即将崩塌了么？”

仰头四望，李小缺将目光锁定在一处若隐若现的法则通道上。

那里是通往天魔界的通道，之前有法则锁链干扰，所以才看不明显，现在却能看的一清二楚。

圣力覆盖京师，本来正在驿站里吃吃喝喝的团子和紫陌被圣力锁定，直接挪移到了李小缺身边。

他们正一头雾水，就听李小缺道：“我找到破解大灭的办法了......咱们不必在此多做停留，可直接往天魔界去了。我想见一见土伯，问问他是否早就知道这一切。”

说罢，李小缺却开启了湮灭之眼。

这一次开启，湮灭之眼的威力却没有丝毫保留。

三个呼吸过后，长明界彻底从诸天万界中消失。

见证这恐怖一刻的紫陌抬头看着李小缺，激动得像个中二少年：“主人！你终于决定要灭世了吗！不愧是能被我选中的男人......”

团子颇为无语地看着紫陌，随后又疑惑地看向李小缺：“怎么回事？灭世这事情，不应该是帝释天做的么？”

李小缺摇头，随后笑道：“灭世才是创世，修改天界众星、调整行功路线图从一开始就是自欺欺人的想法。现在的天界大宇宙是病态的，要将它修正，那就唯有剔除所有腐肉，再让它重新生成！”

说罢，李小缺一手拉着团子，一手拽着紫陌，大步迈入法则通道。

......

天魔界，轮转王域。

自从当初轮转王动身前往诸天之巅，至今已过去近百万年岁月。

百万年之后，轮转王域仍在，但却没有了轮转王。

流言四起，有说轮转王已投靠帝释天麾下、也有说轮转王早已陨落在无尽虚空之中。

种种说法，不一而足。

但能够确定的是，失去了轮转王的轮转王域，其地盘已经被天魔界其余九域完全瓜分殆尽。

轮转王域偏远处，黑沙漠。

华光冲天而起，黑沙四溅。

李小缺与团子、紫陌从黑沙底部走出。

“咳、咳——”

咳嗽两声，李小缺连啐了几口，总算把嘴里的沙砾吐了个干干净净。

抬目四望，黑沙漠茫茫无际，地平线与天魔界的昏天暗地合二为一，难以区分彼此。

“走吧，去找个有人烟的地方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办法找到土伯。”

李小缺说罢，团子便已跳到他肩上，紫陌也随后凑了过来。

神识扩散开来，覆盖百万里之遥。

但能够感知到的唯有无穷黑沙。

此地宽阔，不下于天阴界的黑魂沙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