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蛊惑人心！”

“对！乡亲们，就是这个妖怪在搞鬼啊！”

金陵城苏米街头，人头攒动，大约有三四百人几乎挤满了半条小街。

“哈哈！就算我是妖怪。你们能奈我何啊？”

天远云青，有狐一袭红衣裙摆高扬，飘荡在半空之中。

她的一只异瞳犹如烈火烧制的彩色水晶球，美眸一眨，媚而妖娆。

众人见有狐如此妖魅，瞬间吓得四窜而逃，老妪们跌倒在路面之上，本就酥脆的老腿，咯嘣一声被人活生生的踩断了。

“别做挣扎。乖乖听我说话。”有狐声线优美，犹如清水点石，柔美中带着天然的磁音。话音一落，有狐右臂一挥，众人的去路就已经被拦住。

“神女，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们吧！是我们愚蠢冲撞了您。求求你，就饶了我们性命吧！”突然一个中年妇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天抹泪的向有狐求饶。

咚咚磕头撞地的脑门儿只一会儿就已经血肉模糊。

“对对对。是他们糊涂。大神，我们愿意臣服你。你说，你要多少，我们可以为你供奉，一个月？一年？多少条命？”其中一个胖的流油的大叔跪着从人群中爬了出来。

有狐一声不吭，立于半空之中就像是在看戏一般。

瞧着真有趣。

明明刚刚还那么趾高气扬、自命清高，转眼间就能够跪地向妖怪求饶。

呵！这就是人！

“师父～”双笙就站在百姓们身前，如今他这一声师父彻底断了这群人的念想。村里的驱鬼师都背弃了他们，他们还有什么活命的机会可言？

大多数人双腿一软，两眼一瞪，情等着死了。

“我来，是想要告诉你们。你们之间的秘密并不是你们以为的死对头放出去的。你们现在打成一团纯属是自欺欺人。散播你们秘密的，是我！”

有狐此话一说，刚刚还扯着头皮破头大骂的男男女女瞬间傻了眼。可是眼下，他们只能面面相觑，对于有狐这个真正的罪魁祸首，反倒连个屁都不敢放！

“怎么样？自己的糗事，自己的心伤，当所有的秘密公之于众时，被人嘲讽的感觉如何？

曾几何时，有没有想过死了就一了百了？有没有后悔过，或是片刻思考过，早知道是这样，曾经就不应该把自己的言语化作一把利剑插向那些和自己一样无助之人的身上？”

有狐说话之时，神色犀利，但是言语之间却没有丝毫的歇斯底里。

语言缓如溪流，却又夹着沙砾，时不时溅起一漂水花。

众人神色恐惧，却也在听到有狐一声声的质问以后黯淡了下去。

有狐望着众人，接着说道，“我必须承认。你们人类是有趣的。茶余饭后，开开玩笑。既然这是你们的趣味，没关系。

但是，

若你在开口说话前就已经心怀不轨，若是你明明一无所知却试图构造事实真相，诬陷他人。若是你因为名誉、金钱、权利，用他人的生命做赌注。那么，你最好想想，下一个欲哭无泪的人，会不会是你自己！”

有狐说完左臂划过，阻拦众人的仙力一挥而散。随即有狐也不再言语，不再停留。

阻拦被撤去，这一回反倒没有想要逃的人了。

就在有狐转身之际，留给众人最后一句话，“人活着，还是心底存点善意更好。”

有狐说完，一道白色灵光闪过，她的身影便烟消云散了。

那一刻，双笙才明白师父为什么纵容鹿耳小妖在城里作怪，原来是想要教给人们一些道理。

这一切，不仅看在双笙的眼里，玄觞也早就跟了出来。他一直站在角落里，内心竟然莫名其妙的有些动容。

玄觞突然发自内心的认识到自己内心的某种偏见。

她虽然是妖，但是她不害人性命。

虽然她欺负人的时候很恶，但是她爱护人的时候很真。

……

……

“小家伙！你还不出来啊？我都替你背了黑锅了！”青楼后院内，有狐转身回来就又蹲在地上开始摆弄花草。

此刻红狐已经抱着自己暖绒绒的大尾巴睡了好久了。

“主上，鹿耳不知您在此。”

闻声一只长得像小老鼠似的，粉粉嫩嫩的一个小东西从地洞里面钻了出来。

它叫鹿耳，万妖之中并不起眼的小家伙。不过，它有一种本领，可以读心。

所以，事实上并不是有狐对外散布了人们的秘密。而是鹿耳这个小家伙。有狐只不过是在感知到它以后，便将计就计顺带给人们上了一课。

“每个人心中都有痛。鹿耳，以后不要随便去读人家的心思。就算这是你的天性，你也不应该把它用来取乐。高强的法术若是能顺着善良的心，那便是功德。功德满了，就算你只是一个小妖，也可以飞升成仙成神的。所以，以后，别再往人的心窝子上戳了。好吗？”有狐望着小鹿耳，难得温柔的神色，犹如天边桔色的彩霞，散着红晕。

“是。鹿耳明白了。小的记下您的嘱托了。”小鹿耳说着可爱的小爪子又小又嫩的双手合十应道。

有狐对待麾下的小妖们，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见的越多，接触的越多，有狐就越能体会妖神娘亲留给她的话。妖也是有好有坏，也可以很可爱的。有狐想着淡淡一笑，回答道，“乖。”

忽然鹿耳站在有狐的面前深深的吸了口新鲜的空气，说道，“我做好准备了。您收了我吧。”

有狐看着他呆萌的小傻样不禁抹开嘴淡淡一笑，单薄娟秀的嘴角像是一朵漾起的白梅花瓣，望着她说道，“你有你的自由。天高海阔，任你游历。不过，如果你忘了今日的誓约，再于人间制造纷乱，到时候，你可就只能回到我这万妖簿里面了。”有狐说完还和鹿耳抛了个媚眼儿。

鹿耳听闻，先是感动的愣在原地反应了一会儿，随后小耗子那般的小脚儿转着圈的手舞足蹈，边跳，还边喊，“多谢神主。神主万恩。”

午夜时分。

月色无银，映着浅淡的白梅。院子收拾好了，有狐终于有地儿喝酒了。

只见有狐半倚在一棵白梅树的枝桠上，正红色的长裙丝丝络络的散在树干上，修长的美腿搭在另一条长枝上，一坛女儿红抱在怀里，仰脖灌入，饮得痛痛快快。

“不听曲儿了？”

红狐正在树根边上找蚂蚁，忽然耳边传来玄觞的声音，红狐的耳朵唰地支棱了起来。

“呃呃呃——”

红狐仰着火红的脖颈儿向树上张望，提醒有狐来人了。

可是，有狐却一点也不在意。继续捧着酒坛子往嘴里灌。

“你去休息吧。以后都不用了来我房里唱曲了。”有狐望着天儿淡淡对玄觞说道。

玄觞听闻忽然愣住了片刻。

那深邃的眼窝里，说不上高兴，相反，却有点失落的意味……

“为什么？”玄觞提起广袖奇怪的问道。

“我本无意欺辱你。只是觉得，你这个人脑子里的正统思想太强了。你明明知晓牡丹的心意，却因她的身份而百般嫌弃。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曾经也像你一样有很多的无奈呢？被我逼着咿呀唱曲。被我强迫扭捏作舞。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她心里有多少心酸泪呢？”

有狐只望着天儿说着。

玄觞安静的站在不远处。静静地听着，眼神里的荣光，似乎飘过了些许的迟疑。

在此之前，他确实没有这么设身处地为牡丹想过。

准确的说，之前是不屑为她着想……

“我没有别的意思。以后也不会再左右你些什么。只是，我觉得。

人活着，真的太难太累了。

所以，在我看来，任何一个努力、认真活着的人都值得被尊重。

牡丹也不例外。”有狐说着绝美的眸子盛着圆月。

“我…”玄觞欲言又止，眼神之中闪过难以掩饰的愧疚之意。

可是有狐似乎是累了，便不再与玄觞搭话，抱着酒坛子微微侧了侧身，长睫微阖，对玄觞说道，“你去休息吧。我困了……”

说完，有狐便不做声了。

无声月夜，望着有狐的背影。

玄觞第一次领略到一个女子的豪情与胸怀。原来，任何偏见都是愚蠢的象征。女子，亦是英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