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可以……”

红凤本想要和鬼卞父子相认。但是一想到，鬼卞母子两一直以来的遭遇。内心的愧疚让他无法开口。

迟疑了片刻。

最后只问了一句，“我可以在这里待一阵子吗？哪怕以一位客人的身份。”

“客人的身份？”鬼母听完有些不解，

“什么身份都可以。只要不会让你为难。”

“客人的身份挺好的。”鬼母微微扯扯嘴角。不过，“这件事我还需要和黑人商量一下。”鬼母忽然补充道。

“和、和他商量？”

红凤心头一紧，仿佛有一种揪心的痛感在身体内蔓延。

“你，你，你已经和他在一起了是吗？”红凤俊美的容颜闪过无限的惊慌。长长的睫毛忽闪而过，嘴角挂着的尴尬，眼里饱含的沉默，不禁让人感到有些动容。

鬼母一直侧着身子，可惜，就算是她望着他，她的眼睛也看不到他此刻的慌张。

“没有。”鬼母依旧直言不讳。未曾与他有半点隐瞒。

“但是，当初鬼界，是我和黑人一起创办下来的。我很尊重他”。

鬼母说完似乎想要转身离开，此刻红凤深呼了一口气，凌波点地，飞到鬼母的身边。

“你去哪儿，我可不可以陪你去？”

“哪儿也不去。乏了，想要休息休息。”

“好。那你睡着。我在你身边照看你。”

“你这是何必呢？你在外面等卞儿吧。等他从古墓里出来，你就去见他吧。至于我，你实在没有必要如此对我？”

“谁说的！馨儿，你不要这么扎我的心行吗？我承认，当初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母子两。但是你不是说了吗？你可以原谅我的呀。

你以为我是为了孩子才来找你的吗？你和我之间的感情，在你眼里就那么容易忘记是吗？我想你，馨儿，我好想你。”

“你不要这样好吗？凤郎。当年就是因为我，你才错失了封神的机会。如今，我早就不是当年的韩馨儿了。我是鬼，人鬼殊途，正邪两立。你不要再拿自己的前程胡闹了好吗？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鬼母说完拨开红凤落在自己肩上的手。

“我活了几千岁了。馨儿，你觉得我最想做的是什么事情？你觉得我最想要的什么？”红凤激动地说道。

只见他眼圈里，泪珠在打转。

“我毕生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够再看见你的脸，陪在你的身边。我以为就算六界归于虚无，我也只能是幻想。可是，现如今，我的梦想实现了。我真的又遇见了你。所以，你以为呢？你就这么残忍的对我说这些话？你真的忍心吗？”

“我……”

“馨儿。五百年了。沧海桑田。可是，我依旧是你的凤郎。现在是，将来依旧是。我红凤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从前我的选择是什么，现在我的选择就是什么。”

“凤郎……”鬼母哽咽地唤道。

“馨儿……”红凤见鬼母不再抗拒自己，一抹滚烫的泪珠从眼角滑落，随即紧紧地鬼母拥入怀中。

无限眷恋…

……

……

时间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江南的小雨不知道下了几场，落英不知复苏了几次。

她走了。

有狐带着红狐走了。

在鬼卞稍稍看到一些希望的时候。她竟然一声不响地不辞而别了……

鬼母他们还在等待他们两个人回来。但是却不知道有狐走后，鬼卞一个人躺在万古内沉默了不知道有多久。

那古墓，空荡荡连呼吸声都清晰可数……

“鬼卞，对不起。我的路，不是归路。我不想再看见有人为我而……我的命，我自己扛。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未来，只要你需要，只要鬼界需要。我有狐，万死不辞。”

金陵城郊，有狐一袭红裙踏过人类所谓的乱葬岗。向着鬼界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这里横尸遍野，马革裹尸。就像是鬼卞说的。在这种地方待得久了，反倒能够获取一些幸福感。

这里来来往往的魂魄，哪一个不是生前身后，饱受生命的苦痛。

有时候，看到他们。你只会感叹活着不易，但是对于自己的那些苦痛反倒觉得冰山一角了。

“呃—呃—”

有狐正在发愣，忽然身旁传来红狐的呼唤声。见她宝石般淡棕色的眸子俯身向红狐望去，微微勾起嘴角，带着暖暖得笑意问道，“阿娘可是在想僵僵？”

“呃—呃—”

红狐尖尖的小嘴巴撒娇似的在有狐的手心里蹭了蹭，果然应了两声。

有狐苦涩地咧咧嘴角，安慰道，“是阿狐不好。从小到大，阿娘因为我被同伴嫌弃。现如今，终于拥有自己的朋友了。可是，可是又被阿狐拆散了……阿娘，对不起。但是阿狐向你保证。我会一直在您身边守护你的。”

有狐说完移移双脚，向红狐倾身凑了过去，随后双手留恋地将红狐抱在怀里，红狐松弛柔软的绒毛掖在她的脖颈儿之下，二者紧紧相依。

秦淮十里，金陵一梦。

有狐走了半天，终于看见了灯火的光亮。不远处一条蜿蜒的河流，犹如玉带延展，周边雾气氤氲，淡黄色的朦胧月光倾泻而下，笼罩在寒水与白沙之上。

再走两步，河岸两旁小贩们的叫卖声渐渐钻入耳廓，热气腾腾的吃食，好浓的烟火气。

这是有狐唯一一次，只身一人走入人间。

她所来不为别的。妖神之力被解封，万妖从簿中被释放。如若有狐不能将其收复，那么人间将处于永无止境的慌乱之中。万妖霍乱，人间，将再无轮回可言。

此情此景，有狐不禁回想起第一次下凡的光景。那时她的身边还有紫菀师姐，有鸢尾师兄，还有…还有师父……

有狐想到这里，眼眶已是湿润，酸酸的鼻头情不自禁地仰头，以免泪水滑落。

丝～

有狐浓密的长睫倏忽一闪，恰巧一片雪花簌簌落下，落在她的睫毛上悄然融化。

“下雪了……”有狐望着皎洁的明月，粉嫩单薄的唇瓣微微开合。

南方少有冰雪。

这雪不禁勾起有狐内心的一缕心思，有狐缓慢地低下头，呢喃道，“他答应过我的，下次初雪时，要教我弹弦心瑟的。”

有狐说完嘴角漾起苦涩的意味。

可惜，

白雪依旧，故人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