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自我救赎：自己的错误、罪孽，需要靠自己努力改正、内心忏悔发善念、行善行。

如此看来，以天下为陪葬，蓬莱神主的所作所为，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救赎。

慕子羡没有同紫菀和白芷解释其话语背后的深意，只是简单地喝了两口凉茶便翩翩离开了。

“你想要的，我已经送给你了。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挑起仙鬼大战？！！！”

不羁山后山，忽然传来青峰气急败坏的声音，他的对面站着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甚至将整个面部都裹在斗篷里的人。那人身材高大健壮，虽然有月光却瞧不见他的容颜，只猜测应该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我要的，远不止这些。”

斗篷之下，发出一丝极其晦涩的声音，仿佛是上了锈的铁刀在锯木。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我警告你，我虽然受惠于你，但是该还的，我也还了。从此我们两不相欠。”青峰凹陷的脸颊愈发的紧张，单手紧紧握住拂尘。

“哈哈！”那斗篷人低沉入土的声音闷声大笑，就在青峰狐疑之际，说时迟那时快，那人掌心忽然升起一团黑气，仿佛其气息愈重，那黑气就越浓郁。只听他苦笑说道，“你我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你莫要与我有联系。我和你不一样。”青峰急切地解释道。

“哈哈！你和我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从你弃仙道拜入他的门下开始，从你把女儿当成交易的筹码开始，从你眼睁睁看见我把你的结拜兄弟弄死，却无动于衷时，我就知道，你和我一样！”那斗篷黑衣男子一口气说完，周身唯独有缝隙的眼周，漏出一双仿佛能够洞察这世界般的眼神。

“也不对。我们有一点不一样。我狠，狠得认真。你呢？做不得好人，就连坏人也做的不踏实。你知道吗？心狠手辣这种东西也不是谁天生就会的。也要学习！我这是别人教了我好久，我才摸索了一二。所以呢，我劝你，开弓没有回头箭！”

“你！你简直就是丧心病狂，我，我当初怎么会！”青峰被气得额头脖颈处的青筋根根暴起。

“原来，真的和你有关！”

“谁？”那斗篷男子猛地一惊，嗖地摆过头。

“我本想查看一下当日事发时的现场，青峰师叔，没想到，您竟然送给我一份大礼。”慕子羡拖着羸弱的身体，强撑出一副气力十足的样子。

“子羡，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承认，龙哥的死和我有关。但是，你要知道，我从来不曾想要伤害你们，尤其是龙哥。”青峰慌乱之中一缕鬓发随风乱舞，极力地想要解释。

“少和他废话。”那斗篷黑衣人话音刚落，二话没说便于胸前凝聚出一团黑气，随即化掌直逼慕子羡。

“你们就是这样害死父亲的？”慕子羡狭长的凤眼吃紧一簇，眸子内闪过一丝微光。

“住手！”青峰话出，脚尖猛地怵地，犹如离弦之箭挡在了慕子羡的身前。

“起开！”

“不要！我不能再伤害他的儿子了。”

“我让你起开！”

青峰一直护着，但是这个斗篷黑衣人不知练就了什么歪门邪道，其内力与修为都远远在青峰之上。

“师叔，你且让开吧。”慕子羡哑着声音说道。青峰急了，怒斥道，“以你的仙力他没办法奈你何，走，快走！”

慕子羡又何尝不想与杀父仇人大打出手，替父报仇、替她的小狐狸沉冤昭雪。只是，现如今他拖着千岁的人类之躯，却只有金丹期的灵力维持内力，这就好比一只猛虎觅食，纵然你已经投入了两口鲜肉，依旧没有办法填饱他的肚子。仅仅依靠金丹期的灵力就想要一直维持千岁老人的身体，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慕子羡心里清楚，就算今日不死在这里，早晚他也会油尽灯枯的。

“你究竟是谁？为何扰我轩辕，陷害他人？”慕子羡睁大双眸无畏无惧地盯着那黑衣斗篷里的人。

“轩辕，只是一个开始。”

“通！”“噗！”

随着那喑哑的声音落幕，青峰整个人被弹出数米开外，慕子羡则被震飞撞到了十米开外的古树上，羸弱的身子犹如风中的枯草摇摇晃晃飘落在地。

“子羡！”青峰瞳孔放大似的怒吼，可惜，他的身子终究是个凡人，此刻连一丝的喘息之力都没有了。

“师，师父！”

“不好！”

有狐本想从后山溜回红梅翠竹和师父告别的，只是她不曾想到，竟然是这样的道别方式。有狐现身，那斗篷黑衣人喊了声不好，转眼便溜之大吉。

“你愣着干嘛呢？你师父他！”一道翡翠绿光闪现，鬼卞单膝跪在了慕子羡的身边。即便鬼卞唤了有狐一声，她依旧呆愣在原地，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师父身边的血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丫头，你再不过来，怕是说不上最后一………”

“师父！师父！”有狐的大脑终于运转了，一缕红光穿梭，飞身到了慕子羡的身边。

或许是体内的灵力在一点点消散，慕子羡的身体一点点地在退化，青丝变白发，眼角的皱纹，老年斑点点显现……

“师父，”有狐想要说话，却哭到哽咽，连一个字都吐不出。

慕子羡被鬼卞抱在怀里，眼睛时合时闭，像极了一位寿钟就寝的弥留老人。

“丫头，你别哭了。他好像有话说！”鬼卞尽量做到镇静。

有狐一听，瞬间屏住了呼吸，连忙凑近头去听。可惜，慕子羡的气息实在是太弱了，只能看见他的喉头在动，却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阿、阿狐，我、我想、我想陪你走更远……”

有狐听着，任凭泪水在脸上席卷，她也不敢弄出多余的杂音，但是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听清楚师父到底在说什么。

那份抽噎在她的心底里抽搐。

“丫头，冰块脸怕是要，怕是要…”

就在鬼卞吐字之际，慕子羡的唇瓣也静止了。

随即闭上了双目。

“你，你不是鬼君吗？你不是会招魂吗？我求求你，求求你把我师父、帮我、我把、叫回来。我求你！”有狐哭得语无伦次，一直拽着鬼卞的手，哭着喊着求他。

“爹爹，他要逃走了！”小僵僵突然喊了一声，眼见青峰嘴边留下一道血迹，正准备离开。小僵僵一声倒吓到了青峰，毕竟现在落单的是他。

“不重要！”鬼卞压根没有理会青峰，只是一双碧色的眸子全神贯注地盯在有狐身上。

青峰趁机连忙飞身要离开，可是比起内力，已经度过劫的有狐，远远在青峰之上。

只一睁眼的功夫，有狐便飞身青峰面前，只听刷地一声，慕仙出鞘，转眼间漫天梅花飞舞。有狐凌空踏梅，一副凄楚的模样属实令人心疼。

“我本是一个畜生。不懂如何为人。也不期许别人的理解。但是在我有狐的生命里，有两个人比我的一切都重要。而你！三番两次伤、伤害她们！我，要你付出代价！”

有狐说完，仰天长啸。红狐脚踏紫气，站立在有狐身边，葳蕤的毛发在月色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见她烈如火焰的脖颈扬长悲怆地哀号，狐狸的哀号声凄凄切切、响彻整片山谷，漾来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