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妃娘娘被眼前的一切给吓坏了。

负责寝殿的侍卫不知道去了哪里，宫女太监一个都没有。璃妃躲在门外，看着『奶』娘把一个孩子放进摇篮，抱起另一个孩子往后窗走去。

直觉告诉她，『奶』娘手里的那个孩子，就是她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孩儿。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璃妃直接冲进去，意图要回自己的孩子。窗外负责接应的人见事情被人撞破，抱起孩子就要走，却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两枚镖，将两人『射』杀在地。

『奶』娘吓得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双手把孩子还给璃妃。将孩子抱在怀里，璃妃的心却久久没有恢复平静。

她不知道是谁想把她的孩子换走，但是能谋划实施这一切，一定不是好打发的人。这次侥幸让她撞破了这一幕，可若是对方不肯善罢甘休，敌在暗我在明，终究防不胜防。

就在这个时候，从窗口钻进来一人，竟是璃妃的胞弟。

自从执意嫁入皇家，璃妃就和娘家人彻底断了联系，没想到在孩子满月之际，弟弟会亲自过来。

显然，之前被『射』杀的两人，也是孩子舅舅的手笔。

得知姐姐的担忧之后，孩子舅舅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上『奶』娘把摇篮里那个孩子，当成宫凌霄给送出去。这样一来，对方以为自己已经得手，便不会再生歹意。

于是，『奶』娘从紫云宫抱出去一个孩子，交到了端妃手里。后来东窗事发，这便是让宫凌霄从云端落到地上的狸猫换太子。

信上简单记录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虽然对细节没有过多描述，但仍旧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璃妃差点失去孩子的恐慌。

苏扶瑶把事情理了一下。当时『奶』娘把假皇子放进摇篮，然后抱着真皇子准备离开，被璃妃娘娘的胞弟拦下，把孩子夺了回来。后来，『奶』娘又把摇篮里的孩子抱了出去，也就是说，被抱走的是假皇子，真皇子仍旧在宫里。

所以，宫凌霄才是真正的皇室血脉。

搞了半天，皇帝又接了一个假货回去，而把自己的亲儿子给撵了出来，差点赶尽杀绝。

所以人都去看宫凌霄的反应。

他一直保持着看信的姿势，像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信上，璃妃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担心对方再起歹意，她甚至不敢把这件事告诉给皇帝，只能深埋在心底，打算等孩子长大成人，有了绝对的自保能力，再把这段经历说出来。

可是后来，她的身体越来越差，她开始担心自己能不能看到孩子长大。

果不其然，最后病情加剧，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可是这个时候，皇子尚且年幼，若是失去母亲，纵使皇帝宠爱，也无法保证能避开后宫之争。

所以，她一直把这个秘密藏在心底，没有说出来。后来，为了避免有人拿这件事来做文章，所以才留下这一封书信。

这是一个不擅玩弄心计的女人，或许很多人看来，她的行为显得很愚笨，可是这却是她为了保自己的孩子，能做的所有事。

怪不得璃妃要让宫凌霄好好收着簪子，因为一旦当初换子的事情被翻出来，这有可能是证明宫凌霄身份的唯一证据。

难怪当初的换子案，各方人证物证齐，叫人看不出漏洞来，因为当年端妃确确实实已经成功了，所有的见证和线索都指向却有此事。只是唯一算漏了的，就是璃妃会突然出现，留下了真皇子，并且将错就错，演了一出瞒天过海的大戏。

其实当宋良说出簪子所隐藏的玄机，宫凌霄就猜到，这有可能是事实发展的其中一个方向。只是当答案摆在眼前，当一切水落石出，他反倒不知道该怎么接受和面对。

这件曲折离奇的往事，几乎颠覆了他整个人生。

如果当初换子案没有被翻出来，他继续做他的太子，估计他已经和甄玉儿成亲，现在说不定都抱上孩子了。

他不会被贬到落云宫，落云宫的一百多人不会死，燕童也不会身首异处，黄土埋身。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他的人生将一直按照既定的路线顺风顺水的走下去。

这样好吗？当然好，能少死那么多人。

这样真的好吗？宫凌霄又问自己。

他看到旁边一脸担忧的苏扶瑶，突然无法给出坚定的答案。

谁也不知道怎样是最好的，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好还是不好，都会有一个结果——谁也无法改变的结果。

最终，落云宫那一百二十八个人，还有燕童，都死了。他成了逆贼，被追杀被通缉。

他本来没有想太多，也不觉得有多委屈。一个君王，为了帮自己的儿子守护江山，杀个人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只是如今知道，容不下他的人是他的生身父亲，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苏扶瑶走上前来，温软的手心覆盖在宫凌霄握紧信纸的手上：“你还好吗？”

宫凌霄想说没事，也想扯出一丝笑容来，不让她担心。但是嘴巴说不出话，脸也像被冻僵了，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

苏扶瑶知道他现在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便柔声道：“我们回去吧！”

回去静一静，没有外人，或许他能好好发泄一下。不管什么情绪，就这样一直憋在心里，总归是不好的。

“回去？”

宫凌霄有一瞬恍惚。他以为苏扶瑶说的是回京都，回皇宫。

然后才想起来，他现在是逃犯啊。

宫凌霄黯然神伤的点头：“好，回去。”

苏扶瑶牵着他，两人沿着木楼梯一步步往下走。明明是下楼，脚步却比上楼时还要沉重。

宋良没有阻拦，安静的目送二人离开。等两人的脚步声远到听不见了，宋良才问牛子西：“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牛子西反问：“什么怎么办？我一个糟老头子，能把这个疑团解开就不错了，难道你还指望我做点什么？”

宋良悠悠叹气：“接下来的路可不好走。不管他想回去还是不想回去，都不会很容易。”

牛子西点头表示赞同：“所以你这个当舅舅的，要出手帮他一把？”

宋良背对着光，『摸』到发际线处的人皮面具，一把撕了下来。

“这就要看他值不值得我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