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特意派她们来为国为民祈福，怎能见血？

她刚刚气昏了头，这一群人居然没一个提醒她的，全是等着看戏的……

心思微转间，看妘瑶的眸光自然也多了几分善意。

方才还使劲儿扑腾着四下求救的慧空，这会儿突然安静了下来，低眉垂头默不吭声了。倒是显得有了几分和尚们宠辱不惊的假正经来。

哪怕是青璃依照吩咐，将人带下去时，他也是一声不吭的跟着走了。

一件大半夜搅的鸡犬不宁的事就这样在妘姑娘的满口胡话中现了原形。

目睹这一场另类破案现场的诸位女眷们，再看妘瑶时，眸光中都不自觉带上了一份探究。

妘姑娘眸光流转间，还是那幅德行。穿的敷衍，妆容敷衍，然而她嘴角边凝着的那份浅笑，从容淡定自有一番胸有成竹的安之若素，叫人不敢轻贱了去分毫。

抬眸群星璀璨，熠熠生辉中亮了头顶这片暗夜苍穹。

苍穹下的那人笑意不减，负手而来，信步款款，一双绣着素雅翠竹的鞋子跃入净空眼帘。

抬头，女子笑魇如花的面庞娇俏胜过繁花似锦，桃红纷美，然而净空最动容的还是她那双秋波灵动间仿佛盛满皎皎月色盈盈星光的眸。

一江春水般涟漪荡漾，直直晃入了人的心底。

“嗨，净空小师父，还记得我吗？”

妘瑶先是弯腰笑眯眯的跟净空打了个招呼，随后四下瞟了一遍净空身边围着的人，笑意更甚，“男儿膝下有黄金，何况你们和尚跪下一般都没啥好事，不是超度亡人就是跪拜神佛。本妃可当不起，赶紧起来吧。”

净空也轻轻一笑，不再推脱的起了身，半起身的时候还不等身子直起来，就已经转头先去搀扶身边一同跪着的杜檀也一道起了身。

四下围着的侍卫见玉妃娘娘没出声，宸王妃又发了话，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的也都没再阻拦，往后散开了些。

见净空这翻动作，妘瑶嘴角那抹挂着的笑意越发潋滟璀璨，“杜姑娘可还好？”

杜檀虽已是倦极，却还是对着妘瑶行了个标准的一礼，“民女无恙，谢王妃娘娘大恩。”

“杜姑娘不必客气，我只是做了该做的。”说罢，不再去管杜檀，径自转头对上一脸凝重的净空，笑意不减，仍是巧笑嫣然的和气，温柔，“净空师父貌似有心事？”

净空抬头，再一次撞入眼前这双看似秋波灵动澄澈若水，熠熠生辉却又好像对一切都了如指掌，波澜不惊的眸，眸光微动，妘瑶此人，前几天他只觉得和善没架子，如今却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位笑看风云的女子了。

净空眸低的探究与疑惑毫不掩饰，妘瑶自然看的分明。

“让本妃猜猜看，净空师父这一脸凝重的样子是为何。”

净空眼帘微动，就听妘瑶突然收敛了笑意，仰头看了看那快移到天边的半弯星月，话锋中投射出了几分锐利，“既然安神香一事已经清楚了，那么这接下来的事也就一并解决了去，不然天都该亮了。”

杜檀面色顿变，嘴唇嗫嚅了几下，双腿一弯便打算跪下去了，旁边搀着她的净空却突然使力稳稳托住了她的胳膊，随即就听他平淡的点了点头：

“全凭王妃做主。”

“那你还俗吧。”

一语石破天惊，还满心忧虑，愁眉不展的杜檀豁然抬头，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一脸惊讶的看着妘瑶，原本暗淡的眸低忽而一抹亮光滑过。

妘瑶却并不看她。

她说的平静无波，像是万顷湖面上悠悠然飘落下的一片落叶，静的凝然，四周窃窃私语声突响，随着她这还俗二字猛然炸了开来。

“怎么？净空师父这是不愿意了？不是说全凭本妃做主吗？”

她眯眼睨向净空，一脸高深莫测的语气颇为玩味。

“……小僧斗胆想知道原因。”净空问的平静，可任谁都能听出来他这句话里的迟疑和小心，似乎还透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忧虑。

“原因嘛～”

妘瑶拖着长长的尾音调子，不答反问，“难不成佛门三千戒律现如今都成了摆设？”

杜檀脸色刷一下更白了几分，几乎接近透明状，连底下汩汩而流的血液似乎都能透过那层薄薄的脸皮感受到它的一二跃动。

净空也脸色骤变，正打算开口说话，却又被妘瑶打断。

“虽说这人是慧空抱的，夜来香也是慧空放的，但是，和她衣衫不整躺在一张榻上的人是你不假吧。”

妘姑娘说的理直气壮，净空竟然一时间不知怎么反驳，连那句未曾衣衫不整，和衣而躺的事实都忘了强调。

已经见识过宸王妃三寸不烂之舌的众人人：“……”

四周突然一片寂静，连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都戛然而止了下来，见无人异议，妘瑶抬腿又逼近了净空一分：

“敢问净空师父，佛家五戒为何？”

净空如实答来：

“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邪淫，四不妄语，五不饮酒。”

妘瑶点头，一脸欣慰，“功课做的不错，就是实践不过关。现在知道还俗的原因了吗？你既已破戒，便不该再穿着这身僧袍了。”

净空抿嘴，似是在纠结什么，挣扎了半天才道，“……非小僧……这实在算不得破戒。”

“怎么不算了？！”妘姑娘不乐意的瞪着他，“玉妃娘娘的人推门进去的时候是不是看到你们两个睡在一块儿？”

净空点头，此言不虚。

“那她是不是个地地道道实打实的女人？”

净空再度点头，这话也没毛病貌似。

“那佛家五戒之一的邪淫是不是指女色？”

净空拧眉，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最后只得干巴巴纠正，“此色非彼色……”

“都是色，分什么彼此，难不成你是想始乱终弃不认账？”

妘瑶咬牙，这始乱终弃几个字被她咬的意味深长，听的净空眸低光芒一变再变，终是没再吭声。

于是妘姑娘便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头吩咐叫净空收拾了东西就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