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歇脚，无辜的妘瑶就接受了一番各含深意的目光洗礼。

有人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妘瑶，又比了比自己的前后，洋洋得意的翻了翻白眼。

有人眸中带刺的一一端详过妘瑶的眉眼五官，愤愤不平。

……一番赤裸直接的比较。不少姑娘们又重拾了几分信心。

“孤注一掷”的来了个大胆决策：

扭腰摆臀，这大冷的天儿，她只着几层薄薄轻纱，不觉冷似的，款款向前，一双笔直有型的长腿上轻轻覆着的薄纱随分扬起，高高卷出莹白肤色步步踏莲，咬唇娇羞却也不知死活的靠了过去。

即将美梦成真的途中，该名女子还挑衅的勾唇看了一眼妘瑶，却见发丝被风凌乱，冻的脸色青灰病态的妘瑶，龇牙对着她灿烂一笑，眼神赞赏，只是那赞赏中好像还带着一些别的东西。

这姑娘想了想，神情一僵，暗道不好，终于反应过来妘瑶这眸光中还有几分自求多福的怜悯和可惜。

一时暗责自己心急，这男子无论身份地位，还是周身气质都如玉般沉浸冷清，同月般倾华绝世，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迫不及待的就抢先冲了上来，却忘了——同玉如月的人，一般都冷情冷心的厉害。

绕在舌尖的悔意，和迈出去还来不及收回的腿骤然一痛，女子只觉得。面前风沙袭来，尚且不及做出反应便已经直直扑上了面前栏栅。

然后在她惊恐瞪大，却遽然收缩的瞳中，险险拦住身子的栏杆已经应力而碎，四分五裂的落下了栏板。

一声凄厉尖叫划破天际，僵了御春楼门前斑驳五彩投下的旖旎光彩。惊停了一室媚矫惊呼。

良久，不知谁才颤栗着，低低抖出了句：“……死，死了？”

死了？妘瑶探出半个脑袋看向楼下空旷处的一片青石地面。长吁了口气，幸好，还活着，只是估计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了。

这些姑娘大抵年幼，也许困于种种生计，才无奈投身于此，就这样死了，实在是可怜。

“一时没忍住，抱歉。”万俟言看也不看被一掌拍飞到楼下的伤患，反倒是对着及时探出去半个脑袋，明显关心这女子死活的妘瑶，解释道。

妘瑶噙笑摇了摇头，示意无妨。她见过万俟言出手不止一次，若这人刚刚是真存了杀心，只怕现在二楼梯下的青石地面上，躺着的就不是人，而是一具冰冷尸体了。

面前男子清冷出尘气质下，毫不含糊，半点也不怜香惜玉的粗鲁动作出，围在周边的空气立马清新了不少，众人纷纷面色泛白的避退了一截距离。就差没靠着墙根挤进去了。

堆砌着白粉红唇的妈妈，眼帘微动，本还想叫姑娘们碰碰运气，这才迟迟没动，没想到却给踢到铁板上了。

瞟一眼掉地上去半天也没能爬起来的姑娘，这位妈妈咬了咬牙扬着一方大红丝巾一扭一扭的往前挪了挪，十分识趣的谄笑讨好道：

“二位……里边请！来人，快备糕点好酒。”

恭敬的话是对着万俟言说的，躬身的礼节却是对着妘瑶行的。

妘瑶看着眼前满脸堆笑，假的却叫人挑不出错的笑脸，唇角一漾：

这人倒是个极有眼力劲儿的聪明人。

知道万俟言会给她面子，便目光毒辣的来安抚自己。

又因为自己这一身明显的女装打扮，不知如何称呼才算合适，索性便不叫了，多说多错，又担心不叫失礼惹得自己不快，及时吩咐人备上好的酒品糕点，想必十有八九是闻到了自己身上的酒味儿，这才投其所好。

来都来了，专程走这一趟。即使这妈妈不说，她也会厚着脸皮进去败坏下自己名声，何况是眼下好酒糕点伺候着，被奉为座上宾。

遂，妘瑶大大方方的抬腿进了御春楼的大门，一点儿也没因为自己女子身份大摇大摆逛这地儿，而露出半分不好意思来。身后一袭锦衣玉冠的清冷公子，自然也是毫不犹豫的跟了进去。

眼见自家主子和妘瑶进了门，拐身不见了人影，隐在暗处与夜色混为一体的林染才微微探出一个模糊轮廓来。

风声悄然中，他长舒了口气，眼神古怪，神情更是古怪。

哪里是好巧，分明是主子跟了一路，率先一步进了御春楼“守株待兔”才对。

也亏了主子聪明，竟然断定妘瑶会进这里，才早早一步来等着。不然，他这一路上就得跟在妘瑶身后看她瞎窜长街小巷到天明了。

不过今晚的风是的确冷，林染缩了缩指尖，捅到袖子里去，沉如暗夜的眸中惊不起半分情绪的目光，轻飘飘扫过地上躺着的那人，暗嘬一口，这身皮不错。

是不错，草木摇落露为霜，他一个习武之人都觉得冷，这女子竟然有勇气裹着一层轻纱出来。

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的姑娘，一层薄纱下身姿姣好，不过寒风可不比万俟言会怜香惜玉多少，她哆嗦着嘴皮，面色霜白，很快就染上了一层青色。

膝盖大腿上一片淤青红肿，不知是刚刚撞在栏栅上摔的，还是被这风气吹的。

直到看着万俟言和妘瑶进了雅间，而后才有几个姑娘急匆匆的撵上前扶起来给带进了屋。

竹韵阁的屋里，剩下的那半截明烛也终于熄了光芒，不再等着夜归人。

妘琪找了几根蜡烛来，重新点上，放到了烛台上。续起来这一屋子的亮堂灯光，好为夜归人照明。重重的关门声夹杂这他一声嗳声叹气，一同散在了这霜寒凉风中。

“回来了吗？”青莲小苑的软椅上，等着信儿的妘颋听着门外轻浅响起的脚步声，不等门开就喊问。

不知是风声灌轻了他的说话声儿，还是门外那人没听清，脚步声仍在一步一步靠近，可就是没吱声。

妘颋皱眉，以为自己声音太小，正准备再问一遍时。

门外脚步声静了下来，阖住的两扇梨花门被人轻轻一推，风凉寒气刹那涌了进来，门口那道人影入帘，妘颋神色一僵，带着片刻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