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亮，山道上一群衣衫褴褛的丘八正在缓步行走，没错就是走。出营门时这家伙还能跟在牛耀祖的身后跑上一段，但跑着跑着就跑不动了。

他们只是一群没人要的老弱病残，按照军中的伙食标准，闲时伙食是一天三顿两干一稀，而到了他们头上却一天只有一顿，还是稀的。

其它的火食费全都进了那些天潢贵胄的腰包，因为他们是上官，皇帝虽然把他们塞进了军营，但人家好歹也是皇亲国戚不可能进来了当一个大头兵，所以他们全都是上官，喝兵血是他们在这苦窑一样的左骁卫大营里能找到的唯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但同时这些老弱病残也是幸运的，因为只要稍微有点想法的有点背景的左骁卫都死了，他们却活着，这便是幸运。

牛耀祖在前面跑着跑着也停了下来，他知道这些人的现状，要他们一口气跑上十里这无疑就是在要他们的命，左骁卫现在已经没人了他们要是一死，那自己跟吴峥可就真成了光杆司令了。

吴峥不知道这些，他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就耐心的走在前面带着这些人慢慢往前走。

前面就是凌水渡了，走到那山岗上正好离营五里，到时再从那里走回营就正好十里。

“将军你要不要说些什么，小的看他们这些人很难走到凌水渡啊！”一个叫牛阿四的亲兵，在牛耀祖身边轻声嘀咕着。

牛耀祖回头看了一眼，他也知道这些人需要打气，不然即便是走都很难走完吴峥所说的十里，但是自己说些什么好呢？要是吴峥在这里就好了，以他口才定能忽悠的这些人团团转转。

就在这时牛耀祖眼睛突然一亮：“有了，咱们唱首歌吧！”

“唱歌！”所有的亲兵一下子全都望向了牛耀祖，唱歌？自家将军什么时候好这口了？再说了咱们就是一群大兵头子，又不是那右营里的歌姬哪会喝什么歌啊！

看着这家伙一个个吃惊的眼神，牛耀祖笑道：“唱吧！这是当初在回琅山时吴候教咱们唱的。很是提气，要知道当初咱们还不到两千人，吴候凭的就是这首歌让咱们一千多兄弟在面对吐谷浑右贤王的两万大军敢以命相搏不说，最终结果你们也是知道的，那一战咱们还打赢了。”

众人一听也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个眼巴巴的望着牛耀祖道：“世上还有这样的歌？将军你快唱唱呗！”

正到开口唱时牛耀祖又有些胆怯了，说白了他就是个提刀杀人的杀才，论到唱歌他又哪里比得上青楼里的那些戏子能说唱就唱，提刀杀人他不怕，正要在人前唱歌他有些放不开啊！

“不过话说回来，我唱的没有程小金那家伙好听……不过你们既然要听，那本将军唱唱又何妨。”

说完牛耀祖抬了抬手像是打拍子似的抬了两下，便用他那破锣一样的嗓子唱起了《精忠报国》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

牛耀祖一开始还有些放不开，但唱着唱着这满是豪气的歌词便让他整个人热血沸腾，这一沸腾这嘴巴就停不下来了，一个人一张嘴站在队伍的前头居然被他喊出了信天游的味道。

亲兵们见自家将军唱的豪气万丈，转眼也被这歌词中的热血所感染，于是三十三个亲兵加入了唱团，后面的人一个个吃惊的看着前面跟发疯似的亲兵，对看了一眼这歌听着提气啊！

嘴里嘚吧嘚吧两下居然也有人开始跟着哼起来了，然后出声开唱……

没办法这就是男人的歌，如今大家虽然都已经成了兵油子，但骨子里军人的精神还在啊！只是被无情的现实给掩藏了，如今这首歌就像是一把剥皮的尖刀剥开了一副副现实的皮囊，将军人的军骨给剥了出来。

最关键的还是这首唱在此时的大周唱非常的应景，北方！如今大周的北方强虏环视，身为军人有谁不想杀光那些强虏让大周重现汉唐荣光？让自己的父母妻儿可以骄傲的活在这个世上？

可惜他们只能向南，人向南回头北望，他们有心杀敌却屡战屡败，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何我大周就要受这样的欺凌，我大周百姓父母妻儿要在胡人的面前抬不起头？

与其说这首《精忠报国》使他们唱的热血沸腾，到不如说唱出了他们心中的憋屈。娘的大家不都是一个肩膀扛一颗脑袋，你胡人又不是不死之身，为什么我们会屡战屡败？

想不明白，就他们这群斗大的字不识一筐的丘八如何能想得明白这样的深奥的问题？但有一点他们知道，那就是这几百年来唯一打赢过强虏的人就是他们现在的大将军吴候，朝廷几百年都办不到的事他一朝办到了，那么自己想不明白的问题他一定知道。

所以他就跟着牛耀祖一起唱了，因为在他们心里这是吴候写的歌，而且在这首歌在回琅山上唱过。

说不明白他们现在是什么心情，可能半是怒火半是激动吧！总之当八百多人一起唱着同一首歌时，歌声震荡四野，引得山下不少村名举头欢望，更有洛水中行船的商贾举望远眺。

“这是谁写的歌？怎么听起来如此提气？”一个儒生打办的小年青跟同船来的人问道。

这个小年轻就是公输梅花了，他奉大周武恒陛下之名前出神木寨学艺归来，与他同船的正是吴峥的家奴小杨二。

公输梅花本来只是听到激动处随口一问，他可不指望与他同船的小杨二能给他一个靠谱的答案。

但他话音刚落，便听小杨二道：“这世间除了我家少爷还能有谁能写得出这么壮哉之词？”

公输梅花一愣，回头盯着小扬二道：“你是说这歌是你家少爷写的？”

小扬二得意的道：“那是当然，当初少爷带着我们与吐谷浑右贤王两万大军大战回琅山时，唱的就是这首歌。你不信你可以去问问程小公爷，当时他也在。还有右武卫那一千兄弟，他们都可以为我家少爷做证。”

公输梅花点点头道：“我信，只是我想不明白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你家少爷不会的。”

小扬二哈哈一笑：“这你可就问着了，实话告诉你吧！这个我也不知道。”

公输梅花一愣，旋即也笑了起来，说道：“这次回到了神都，公输有一事相求还请扬兄成全。”

扬二一脸警惕的打量了公输梅花一眼，说道：“先说好，我可没钱借给你去搞试验，说实在的你的那些想法其实都是在烧钱，有什么不会的直接去问我家少爷不就行了，非要自己一点一点的去试，那不是把钱不当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