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不知年
作者:山河欢 | 分类:幻言 | 字数:83.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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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公公(4)
一直到早朝结束,小太监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一般。宋锦书气呼呼的把衣袖一甩,就离开了金銮殿。手里被小太监捡回来的那折子被他攥的死死的。
这简秦已经带着那么多兵马去了关峡,再加上关峡的那些人,居然这么久都没能拿下瓮城。走的时候那般信誓旦旦,也是个不让人放心的。
气呼呼的回到坤宁宫,他才对着跟木头一样站在他身边的小太监问道:“你今儿个这是怎么了?跟个木头似的,喊你都要半天才有反应。”
听见宋锦书的训话,那小太监连忙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只喊着皇上赎罪,却也并不解释自己到底是如何。宋锦书将手里的折子朝着他一扔,直直的砸在他的脸上,怒气冲冲的骂了一声滚。
小太监连忙从房间里退了出来,看太子一脸麻木的从隔壁的寝殿出来进了书房。在进书房之前,景蘅回过头看了朝他望过来的小太监一眼:“你哭过?”
“回太子殿下,奴才只是眼睛里进了沙子。”
他不愿说,景蘅也就没有再停留下来与他说话。只在他刚进到书房过后,书房里就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宋锦书喊欣冉的名字的声音,以及,太子被打的声音。
小太监将一切听在耳中,心里却开始盘算起自家师父的身后事来。最近这些日子,可要寻个由头把师父的尸身带出宫去安置才行。难得皇上开了口准他老人家出宫颐养天年,也不知能不能就借着这个由头将他老人家带出宫去。
景蘅倔强的站在当地,任由宋锦书的巴掌一下下的落到他的后背上。他只是眉头紧锁,一张脸皱巴巴的平视着前方,牙关咬的死死的,在心里一声声的哭求着希望母后能带着他走。
右手手腕酸痛不已,才让狂躁的宋锦书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欣冉的手再次拂上他的眉间,他整个人身上的暴戾之气才散去了几分。等他平息下来,欣冉才飞一般的跑到景蘅的身边,颤抖着手想要去看他后背的伤势。
景蘅站在原地,双眼失落的垂了下来。没有,什么都没有。母后呢,母后昨日不是都还在这里的吗?为什么母后没有出来带自己走?
这样的日子,自己真的觉得太累了,快要撑不下去了。
不去管那景蘅的情绪,宋锦书终于找到机会有个人能说说心里话。他将那朝中各大臣弯弯绕绕的心思全部都剖析了一遍,一边跟着将那些不管事的人破口大骂了一番。半分当年的仁慈风范都无有。
好不容易熬到下值,小太监连忙回到住所,又去宫里安排了一辆马车,将那公公背到车上,就从一处角门出了宫。出宫过后,他向着那四下无人的旷野走去,只等走到那干枯的林子深处,才停下马车将公公的尸首搬了下来。
他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对着掌心哈了一口气,又在原地跳了跳,伸展了下手脚,才在那旷野中捡起枯枝来。
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他才捡了厚厚的一堆柴火。他将那些干枯的树枝密密麻麻的铺在一起,再把公公的尸体艰难的摆到那上面。他将那火折子点燃,揉了揉冻的通红的鼻尖,才弯下腰护着手里的火折子将那柴垛点燃。
微小的火苗在那漫天的风雪中艰难的变大,最后汇聚成滔天的火光。小太监就站在那火堆前,面色被那大火熏的通红,就连眼里未曾干透的泪痕都被全部熏干。他足足守在火堆前两个时辰,才等到那场大火彻底的熄灭。
等到大火熄灭过后,他看着地上那些灰烬,才从马车上拿下事先准备好的陶瓷罐子,拢了最中间的那层灰烬把坛子装满,才小心的抱着坛子回到了马车上。
将装满骨灰的坛子封口,又用满是灰层的手擦了擦坛子身上的灰尘,才漏出这些天的第一个笑脸来:“师父,就先委屈你一下先在这呆着,再等些日子,等我出息了,就带着你回你的家乡。到时候,我一定让你落叶归根。”
驾着马车匆忙赶回宫里,换下身上全是染了黑漆漆的脏污的衣裳,又洗了一个热水澡过后,他才将那骨灰坛郑重其事的摆在房中,在那坛子前面点了一盏灯,摆了一个香炉。也好让公公不至于没有香火,在下面看起来太过冷清。
做完这一切,他才换好当值的换洗衣裳,徒步朝着坤宁宫走去。
今日,宋锦书已经自行穿好了衣裳,坐在书房的正中间等着他。见他过来,宋锦书才将手上的书一放,眉头一拧:“听说你昨天夜里出宫了?”
“是。”知道这事瞒不住,皇上迟早都得知道,小太监毫不含糊的就承认了自己私自出宫的罪行。他跪在地上,双手垂直的贴在身侧,只等着宋锦书接下来说出口的处罚。
“对私自出宫这件事,你有什么好说的?或者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才愿意犯如此之大不韪的一定要出宫?”
“奴才知错,请皇上责罚。”小太监不辩解,只朝着宋锦书拜了下去。
他这样的动作,让宋锦书气的笑了起来:“想不到公公居然能带出来你这样的人,你要是说不清楚,就让你师父亲自来见我。让他来跟朕说说,他到底教出来什么不知礼数的东西。”
“此事跟师父全无关系,都是奴才一个人的错,皇上要罚的话,就罚奴才一个人好了。就算皇上要奴才去死,奴才也绝无二话。”
“去死?你以为你这条命会被谁看在眼里?要不是看在你师父的份上,你又何德何能才能来到我身边伺候。”宋锦书的面色狰狞的看向面前半丝求生欲望都没有的小太监,心下一笑。这小太监这个做派,搞的好像自己才是那十恶不赦的恶人一般。
小太监整个身子伏在地上,没有再去接宋锦书说出来的这句话。宋锦书一个人自说自话了一阵,也意兴阑珊了起来。他对着小太监摆了摆手,对他说道:“罢了,你去寻了你师父来吧。休息这么些天,他也该休息够了。朕的身边,也离不了他。”
小太监的身子仍是伏在地面上,没有半分起来的意思。宋锦书皱眉,不悦的眯起了双眼。他走到那小太监的身边,俯身凑近他,用威严的声音低声说道:“朕与你说的话,你可是听见了?”
“回皇上,奴才听见了。”
“既然听见了,还不快滚?”宋锦书怒气冲冲的站起身子,对着伏在地上的小太监就是一脚踹了过去。那一脚踹在那小太监的肩头,让那小太监的身子一歪,斜斜的倒在了地上。
小太监连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又继续跪下去朝着宋锦书拜了下去:“不是奴才不想听从皇上的吩咐,而是……而是我师父他,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什么不在了?”宋锦书一愣,觉得一定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才会听到这样的荒谬之言。
“我师父他前些日子回去过后,就觉得身子有些不爽利。奴才斗胆,去太医院求了太医给师父开了方子。但是开方子的医师说,师父已有油尽灯枯之像,昨儿个夜里,师就已经去了。”
小太监的语速很慢,逐字逐句的发音咬字都很重。他生怕自己的语声一轻,语速一快,就会忍不住的渗出哭意来。
宋锦书将所有的话在脑子里转了好几圈,才反应过来那小太监说的那话的意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