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拦着马车的卢伟让开道路过后，车夫才打马让马车继续往皇宫中走去。

宋锦书闭上眼，双手抱着怀里的那一盒桂花糕，随着马车的行进在心里无聊的画着路线图。只有让自己的脑子就那样的动起来，他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

就在马车即将转向走向养心殿的时候，马车里的宋锦书突然睁开了双眼：“去坤宁宫。”

不管怎么都好，看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自己也应该送她这最后一程，也好让她能够走的体面一些。

马车停在坤宁宫的门口过后，那车夫就低下头不看不听这坤宁宫的异常。等着宋锦书挑开帘子下了马车，他才驾着空荡荡的马车落荒而逃。

宋锦书回过头看着门口一身铠甲把坤宁宫守得严严实实的御林军，才回过头眼神凄楚的看向始终站在他身后的公公。

公公看向那坤宁宫已经挂满的白幡，向前一步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当年他还是废太子的时候，他也是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他也不知怎么的居然会生出一丝自己都觉得陌生的不忍来，就稀里糊涂的跟他绑在了一处。

那一次，他那样看他的时候，失去的是他的父皇。虽然他从未亲口承认过，却也是在心里期望了几千几万遍的那个人。

而这一次，他这样看他的时候，失去的，是他曾经放在心里认真的想过要一辈子的那个女人。

公公走向他，不着痕迹的扶着他微不可闻的颤抖着的身子：“皇上，走吧。”

听见这句话，宋锦书突然内心就开始安定起来。那时候，公公也是如同现在一样扶起他，跟他说了一句走吧，就带着他走过了人生中最是灰暗的那些日子。

一路走，那一路看见他的御林军就朝着他跪了下去。一路走到坤宁宫的寝殿，在殿外站了几秒的宋锦书，才抬手推开了寝殿的大门。

手里的桂花糕一松，又被他一把捞在了怀里。桂花糕盒子两边的边角，都被他的双手捏出一道道的褶皱。他看着面前已然保持着被小太监平放在地上的欣冉，只一瞬间，眼前就如同起了大雾一般，什么都看不真切。

跟在他身后匆忙赶进宫的卢伟冲到坤宁宫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那个站在门口望着皇后的尸身无声的流着眼泪的年轻帝王。嘴边的话转了又转，最后却只是安静的站在了一边。

现在这个时间，明显是留给这一代帝后的好。

在门口站了许久，宋锦书才朝着那已经气绝多时的欣冉走了过去。公公有些不放心的跟在他的身后，宋锦书却回过头对着他摆了摆手：“没有关系，这样的场景每天在我心里都已经演过几千几万遍了，我早就已经百毒不侵了。”

“只不过乍然之间一切就变的那么真实，我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挥退身边的众人，他才将寝殿的大门关上，走到了欣冉的身边毫无形象的坐在了地上。他把手里抱着的桂花糕的盒子又重新理了理，擦了擦上面被他抖出来的新鲜的桂花，才把那整盒的桂花糕放在了她的面前。

他伸手查看了一番她发紫的嘴唇，才用袖子擦干她七窍渗出的黑紫色的血液来。

“你这个样子，是多怕自己死不掉啊？还要先喝下剧毒过后再上吊。你就一点都不想再见到我了是吧？”

他理了理欣冉的头发，将她的领口往上拉了拉，遮住她颈间的那一道乌青色的勒痕。这时，他才看向仿若睡着了一般的欣冉笑了起来。

“你一定不知道，只有睡着的时候，你整个人才是最放松最自在的吧。你说你才一个十多岁大的小姑娘，就想要背负着整个家族一起前行。你也不觉得累得慌。”

“你那哥哥啊，当宰相本来是不够格的。不过，以他爱惹事的那个性子，只要我哪天一打压他，指不定别人都会怎么对他群起而攻之。我也就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了宰相之位给他，又给了能与他地位匹配的幕僚给他。”

“你爹爹带着你娘隐居的地方，我也找到了。可惜的是，几年前你娘还是没能熬过去，就那么去了。我本来还想着，等景蘅再大一些的话，我到时候就能够把这西陆交给他，咱们也陪着你爹爹他们去种菜去。”

“你哥哥做下的这些事，其实算下来，错反倒在我。是我给他他不能掌握的东西，才逼着他发了疯。论起来，我还是比你还要大的帮凶呢。真要论罪问斩的话，第一个被斩的那个人，其实应该是我。”

宋锦书坐在她的面前，絮絮叨叨的说着那些从未说出口的心事。有些话，只因为他是男子，他是高高在上的地帝王，往日里都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

他自嘲的笑了笑，有些抓狂的捡起一块桂花糕塞到嘴里，借着吞咽的动作，才含糊不清的说完那一句心里最想要说的那句话。

“欣冉啊，能不能求求你看看我，你哥哥有妻儿还有你这样处处为他着想的妹妹，而我……我虽然看似拥有这天下，实际上，能够算是我真正拥有的，也不过是你和景蘅他们罢了。”

躺在地上的人一动不动，宋锦书也不禁抱着头低声的啜泣起来。

自从咽气的那一刻起，欣冉就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飘忽忽的。等她学会控制自己的身体站到地上的时候，才看到躺在地上明显已经死了的自己的尸身。

这一刻，她才突然想起来。是了，刚才自己饮下剧毒，接着又上了吊，断然是没有再活着的道理。

所以，她现在这是已经死了吗？死了变成鬼魂了吗？

她幼时可都是听说了，那些鬼怪啊，都是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那自己现在，是不是就能见到哥哥了。

意念一动，她的身子就向着门外飘去，却撞在刚好被宋锦书一把推开的大门上被弹了回去。

宋锦书怀里抱着的桂花糕的香味，让她不禁吸了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