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她心中如何翻滚出滔天巨浪，她伸出的手一次次化作透明穿透那襁褓。不管她努力多少次，她总是不能将那襁褓完整的打开，把那婴儿的腰间仔细的看上一遍。

不知怎的，她突然就想起来之前有一次看见的成玉的泪水。那一次她淘气，背着成玉和身边的丫鬟费尽力气爬上了院子里的那棵大树，等她爬到那大树上了过后，她才发现那树到底有多高。

又不敢喊丫鬟过来接她，她就只有缩手缩脚的躲在那树上。自然，最后是以从树上摔下去收尾。只摔下去的时候并不是掉在地上，而是整个人直接砸到了院子里的池塘里面。

那时候的成玉把她狠狠的骂了一顿，才带着她进了房间换衣服。换衣服的时候，成玉的手掠过她腰间的那块胎记的时候，突然就整个人有些怔楞的红了眼睛。

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就有了一种匪夷所思的猜想。如果现在她看到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会不会她根本就不是她！

她根本就不是沈家的那个小姑娘。如果这样说的话，那所有的一切就都能解释的通了。

为什么爹娘对她和晴歌的态度会有那样的差异，不只是因为晴歌肩负着沈家的未来吧。因为那是他们嫡亲的儿子，所以他们就对他抱以厚望。

而她呢？就算能瞒过这天底下的所有人，成玉她不可能不知道她并不是她拼了命才生出来的女儿。那真正的晴如又去哪了？她又为什么会被抱到沈家，在沈家人的默许中长大。

这件事，爹爹和哥哥又是不是知情者？当年的沈家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这所有的一切如同一团乱麻般缠绕在了一起，爹娘的宠爱还历历在目，现在却又让她知道她好像根本不是他们的女儿。这世间之事，怎么如此的荒唐。

那，我又是谁？

她双眼死死的看着那安静的躺在成玉身边的小婴儿，看着丫鬟进进出出将产房打扫了一遍，又换上了干净的床单被褥。

沈瑜将怀里抱着的成玉轻轻放回到床上，又拉过被子帮她盖好，才抱起一旁的小婴儿，挥退了一旁的丫鬟。

他动作熟练的抱着那个小姑娘，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嘴里哼着平日里她听成玉哼过的成千上万遍的安睡的歌谣。那调子轻轻缓缓的响在她的耳边，却让她几度想要落泪。

她不禁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才如同逃命一般的从那间房里抽身出来。就连那婴儿到底有没有那块胎记，她是不是眼花没有看清楚，她都不敢再去确认第二遍。

前院，管家从账房支了五百两银票。将那银票双手恭敬的递给仍有些后怕的张婆子，就又带着人将剩下的两个婆子直直的扔出府去。

张婆子双手有些颤抖的接过赏银，仍有些害怕的拒绝了管家要派马车送她回去的好意，等走出沈府她才双腿一软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一般瘫倒在地上。

刚才那夫人明明都应该已经死了的啊。一个人怎么可以流那么多的血还不死呢。之前一个身子骨比起她还壮实的孕妇也是跟她一样大出血，还没熬到她那么久就已经撒手去了。

而且，她是亲眼看见那创口最后停止流血过后的恢复速度。一个人在被剪出来那么大的一个伤口过后，怎么会突然就伤口自发的痊愈了呢。

她瘫坐在沈府门前，试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她不禁有些颤抖的抬起头看了看沈府挂在大门上的那块牌匾，又抖了抖身子。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沈府的人都已经进去并且关上了那扇门，她总觉得似乎还有人在盯着她。并且，那盯着她的人是离她越来越近了。她似乎都能感受到那如同实质的眼神定定的落在她的身上。

她摸了摸揣在怀里的银票，紧张的摸了摸胸口，想到家里那个才几岁大的孙儿终是有了些力气，从地上哆哆嗦嗦的爬了起来，才跌跌撞撞的向家里走去。

她隐隐觉得自己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不应该她看到的事情，可是她这样的人，既然拿了人家的银票自然是要守口如瓶的。更何况大户人家平日里让人守口如瓶最好的方式，不就是杀人灭口吗？

虽然这相爷两口子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但是她却在回家的途中打定了主意。只等一会回家了过后，就去附近的老王家里买一辆马车，今天晚上他们全家就连夜出城。

不管什么，总归没有自己一家人的性命要紧。

打定主意，张婆子又哆嗦着回过头打量了一遍四周，才迈开步子向着家里跑去。等回到家，她连忙将已经睡的死死的儿子和儿媳从床上喊醒，吩咐着她们收拾细软，再一起抱着孙儿一起向着老王家跑去。

老王倒也爽快，看她们一家人想要连夜出城，就连忙给她们套了马车，又把家里备着的能路上吃的馍馍给她们装了几个，才又给他们说了开城门的时间，已经哪个城门出城离开京都最快。

这张婆子平日里也是个会做人的，邻里之间有什么难处也是能帮就帮。她们这一家子这么急着出城，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套好马车，老王又给他们说了一遍平日里他们出城在城门口等开门时候的落脚点，才有些不放心的送了他们出了院子。

张婆子将这些年攒下的银子全部叠到一起塞到了儿子的手里，不管儿子儿媳怎么问都是没有开口。只是整个人缩在马车的角落里，将头埋在膝间不停的打着颤。

她能感觉到，那股视线依旧停在她的身上。明明周围都没有人，为什么……

天方黎明，张婆子的马车赶在第一波出了城。等出了城过后又走了十多里路，张婆子的身子才一僵。她整个人有些神经质的东张西望几圈，又喊停了马车，从马车上跳了下去把马车检查了一遍，围着马车转了一大圈过后，突然就放声大笑了起来。

“儿子……他走了……哈哈哈哈哈……他终于走了，我们快走，快走，别一会又被她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