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色让寄雪一慌，攥紧了手里的手绢连声催促他道：“你别支支吾吾的半天不说话，她到底是怎么了你倒是说啊。我寄雪从来说话算话，既然说了黄金千两便一分一厘都不会少了你的。”

胡医师的摇了摇头，又伸手细细的为阿莲重新诊了一次脉，几番措辞才开口说道：“贵千金可是许了人家？”

“她还那么小，怎么可能许了人。”寄雪想也不想的回答道，刚说完她的话音就是一顿，“胡医师为什么要这样问？可是我家姑娘有什么不妥？”

这……那可是太不妥了。

胡医师捋了捋短短的山羊须，伸手指着阿莲身上的伤处一处处仔细的与寄雪说着她身上的伤势。

越听，寄雪的神色就越是难看，手里攥着的手绢也险些被她撕裂。等说完她身上肉眼可见的伤势，胡医师轻叹了口气，声音低沉的说道:“小姐她，可能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脉象太浅，我一时也没有把握，所以才多费了些时间仔细诊脉。”

“你说她怀了身孕？”寄雪惊的站了起来，头顶撞到了马车的车顶撞掉了发间插着的发簪。发簪落地，簪头缠着的珠花摔落下去碎成一片一片她也无暇顾及。只抬手捂住嘴里的惊呼声。

阿莲她才十三岁啊，她还那么小怎么会？到底是谁对她坐了那样畜生不如的事情？

胡医师有些惋惜的点了点头，在她的伤口位置撒了一些上好的金疮药，才拉过被子把阿莲千疮百孔的身体盖好。

“作为一个娘亲，你也是太大意了些。”说完这些，胡医师看着阿莲身上的伤口继续说道，“黄金千两也是不必了，到时候我只取我应得的酬劳就好。她这身上的伤势，恐怕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受来的，等她醒了还希望你能带着她去官府备案。”

若是这当娘亲的对她再上心些，谁家姑娘会遭遇这些倒霉事？看她神色，居然连自家姑娘平日里是不是跟什么男子接触过也是不知晓的。

真真是枉为人母。

“就算你为了她，只是为了你自己，你也莫要忘了去官府备案。那样丧心病狂的人，早一日进了那大牢，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日子也能更安稳一些。”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知府大人是向来不怎么管事。再说了，就算我去报官，也没有人愿意管这些事吧。”

胡医师有些不屑的转过头哼了一声：“若是我老头子的姑娘被人家这样糟蹋虐待，我就是拼了我这条老命也要他付出代价。这里的官爷不管，我就往上走一走，实在不行，就算要饭到京都，只要我老头子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让她白白受那样的委屈。”

寄雪凄然一笑，她们这样的住在烟花柳巷的女人，就算说破了嘴皮也没有人愿意相信她们的清白的吧。当时她怀了阿莲过后，等不到那个人为她赎身，后来还是相熟的姐妹一起凑了钱让她自己赎身离开最开始的地方来到这里。

在那个寒冬腊月的街头，听完自己的来意，那人只是表情嫌弃的笑问她，就算她是真的怀了孩子，她又如何证明那孩子就是他的。本以为她千里迢迢来寻她，他会如同往昔一般疼惜于她。就算做不得正妻，做个妾室她也是愿意的。

千里奔波苦，在听闻那一句话过后喉间一甜，一口血被她生生咽下，她扬起手想要给他一巴掌，却被他抓住手推倒在冰天雪地中就扬长而去。

要不是阿莲她命硬，她们娘俩大概都已经死在了那年的冬天了吧。

马车越走越远，站在狱卒院中的晴如一笑，将手里的刀一扔，就跟着慌忙拉着她叫她快走的姚玥准备出门而去。

就在她伸手即将拉开被姚玥关紧的院门的时候，院门被周围从家里赶过来看热闹的人从外面推开。她拉着姚玥急急往后退了两步，等人们陆陆续续赶过来惊奇的打量着这案发现场，才脱了身上的衣裳，就着姚玥从包裹里翻出来的早前备着的衣裳换好，藏住里衣的殷殷血迹，才提着包袱混进人群里，装模作样的围着院子转了几圈才大摇大摆的从院门直接走了出去。

“是娘亲叫你在这里等我的吗？”等出了门，晴如才双眼亮晶晶的握住姚玥的手问道。

“我……”姚玥犹豫了一下，才有些心软的改了口，“夫人让我在这里等着小姐，他们就在离这不远的地方等着我们呢。”

“这样啊？”姚玥撒谎的技术算不上高明，眼神闪躲，言辞闪烁，又如何能够骗的了她。

晴如呼出一口气，摸了摸腕间的印记，才带着她向着欲仙楼的方向走去。

姚玥看她失落的神色，心下犹豫几番才开口问道：“那些人真的是你杀的吗？”

晴如回头看她，扬起唇角露出一个笑脸，摇了摇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语声清脆的说道：“你猜。”

“如果不是你的话，那就是从那里面跑出来的那个人了。我总觉得她的样子有点眼熟……”

“她叫阿莲。”说完，晴如转眸盯紧她的脸，看她眸色一凝呼吸一窒，就连脚步都顿了一拍，有些事就大概能串联起来了。

想必当年阿莲的失踪是真的跟她有关系了。那次说起她的时候，阿莲也是这样的神色。不知道他们一会见面过后会怎么样？

仇人相见啊？真是让人期待。

母女团聚也更是感人心魄的很。只是手上沾了那么多人的血，甚至还想着让自己背下这些罪名，阿莲她啊总归是要得到报应的不是吗？寄雪还以为自己接回去的是当年那个明媚懂事的的小姑娘吧。

那其实，是一条内心自私只顾自己的毒蛇啊。

越走，晴如的脚步声就越轻盈。她能感受到衙门里那夫人终是做不住了带着丫鬟去了大牢寻她，也不知今日当值那狱卒有没有把自己临走时偷偷塞给他的那枚药丸给她。

可一定要给她啊，那药丸可是她用那些污泥搓了好久才放干的呢。不能白白浪费她的心意。

至于知府的病情嘛，等他吃下那枚药丸，十三自然会让他好起来的。

哦，不，是师父。

“寄雪，可莫要毁约啊。我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