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晴如并没有多想。只单纯的觉得她大概是在这样的地方呆的有点寂寞，难得听见外面的事所以心下好奇，也就学着她的样子靠在中间的栅栏上讲起了那一日欲仙楼发声的事。

当她说到寄雪的时候，阿莲垂下的眼眸一凝，放在膝上的双手也不自觉的抓紧了衣襟，就连呼吸都是一窒。她的唇张了又张，最后也只是无声的一笑，松开膝间的双手，一下下的把刚才攥出的褶皱一条条的全部抚平。

她不敢。

她还记得当时她问寄雪，为什么她的名字叫做阿莲，明明自己最喜欢的是木棉花啊。

寄雪那时候也是无奈的笑了笑，抱起她在膝间，翻开桌上摆着的书卷，指着她尚且不认识的那些字一字一句的教她。

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她垂下眸子看着身上的脏污和青紫，眼睛有些泛酸。我还配叫阿莲吗？这个名字，肮脏的自己根本都不配提起。

还不如……

还不如就死在这里算了。就让寄雪她一辈子的时间都用来找她好了，也不要用这样的面目回到她身边。

她看到这样的阿莲，会失望的吧！

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晴如停下了声音，侧过头有些担心的看向她。她只是侧过头看着她笑了笑就别开头去。

她的笑，却让晴如的心沉到了谷底。她分明在她的笑里看到了浓重的死气。

她，就要死了吗？

“你讲到哪了？继续讲吧，我还在听呢。”阿莲回过头又看了她一眼，对着她轻声笑道。

“嗯。好的。”

晴如胡乱的应了一声，仔细的回忆了一遍刚才停顿的位置继续往下讲去。等讲到知府重伤未死的时候，阿莲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便又催促着她再把欲仙楼的那些人讲上一遍。

除了寄雪，晴如却是不记得其他的那些姑娘的。后来买过来的那几个丫头，也就陈媛和姚玥跟她一起待过半日。她也就只有仔细斟酌着讲着寄雪的样子和姚玥她们最后的去处。

晴如的思绪有些混乱，她的注意力都在成玉的身上，也就只得颠三倒四有些心虚的尽力还原出寄雪的样子。当然，除开小佛堂思女心切的寄雪的样子。

阿莲听着不时的点头，或者轻笑着摇头。偶尔还笑眯眯的附和两句，说上两句她最是贪财。等说到陈媛的时候，她也是笑，又跟着她问了问陈媛现在的样子，大约多高了，现在是不是模样俊俏了些，性子是否还是那样的一根筋。

晴如都思索着她脑海里浅淡的陈媛的样子一一作答，她听完也捂着嘴轻声的跟着笑了起来。陈媛那人，最是缺心眼。吩咐她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会想着做那些到底又是因为什么。唯一不好的，大概就是一直都想着要离开欲仙楼。

那时候的她那么小，总是不理解陈媛总想着离开自己的家。欲仙楼，难道不是大家的家吗？现在听到她终于鼓起勇气跟着人离开了欲仙楼，还不用给人做妾做小，那真真是好极了。

说完陈媛，晴如又开始说起了姚玥。只刚开口说出姚玥的名字的时候，一直懒散的靠着栅栏的阿莲坐直了身子。

是她！

那一年的上元节，自己就是跟着她出去看花灯，后来才遇见那些人。

她到现在都还深刻的记得那天的情形，那天她刚欢天喜地跟着她出去，那一夜的大灯才刚被点燃，人群熙攘间，握着她的那一只手也在不知不觉之间被松开了。

等挤过川流不息的人群，姚玥已经不知所踪。碰巧，对面遇上一个穿着衙门里衣裳的人，她就有些慌张的向那人走了过去。

却不曾想，那一小段路，却是她通往地狱的路程。

如今，乍然间听见那个名字，她反倒是想不起当时被人群隔开的那张脸来。阿莲眯着眼睛想了半晌，只记得她那双总是欲语还休的双眼。

别的，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想不到，到最后居然是她会刺出那一刀。那时候姚玥也就比她大个两三岁的样子，第一次出现在欲仙楼的时候，身上穿着的是她肖想了很久都没有要到手的一块料子。

听寄雪说，那料子金贵着呢，可不是寻常人家多花多少银钱就能买到的。那之后，除了不让她离开欲仙楼，寄雪也什么都由着她。只在背后叮嘱了她几万遍莫要去招惹了她。

谁能想到啊，那个上元节她就那么轻易的放开了她的手。

姚玥她其实是恨着寄雪的吧。只恨当时自己年岁尚小愚昧无知，还费尽心思躲掉跟着自己的丫鬟偷偷约了她出去看灯。

她当时究竟是怎么看自己的？一定是觉得我就是天字第一号的蠢货吧。

而这次刺出的那一刀，不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清白吧。她是不是甚至都已经恨上了欲仙楼，想要整个欲仙楼的人为她陪葬？

阿莲看向掰着手指有些讲不下去的晴如，突然笑了起来。现在这个样子，像不像当年的姚玥看她？

自己当时也是跟她这样傻乎乎的，被伤害那么几次也很快的抛到脑后的吧。

真的是蠢的要死。

“你叫什么名字？”

“啊？”晴如侧过头，看着她好看的侧脸，总觉得少女初张开的这侧颜像极了自己认识的一个人，却始终想不起来那个人的名字。

“哦，我叫沈晴如。你呢？”

阿莲当做没有听见她的问话，喃喃的复述了一遍晴如的名字，就闭上了眼睛。

“你是谁？为什么认识欲仙楼的人？”

见她不说话，晴如又继续问道：“你也是楼里的姑娘吗？没听说欲仙楼有什么犯事的姑娘啊，你又是谁？”

阿莲不说话，只眼神淡淡的瞟了她一眼。原本熄了的心思全部都活泛了起来。

如果，能出去就好了……

等下次再被他们带走的时候，是不是就能寻找机会逃出去了？

就算逃跑失败被他们抓回来，只要自己能够闹的满城风雨，寄雪也能知道她的些许痕迹吧。

“你想出去吗？”阿莲轻声问道。

她脸上积压的黑沉沉的死气散开了些，晴如的干脆利落的应了声是，目光灼然的握住她的手：“你有办法？”

“等我先休养下身子吧。等我好些了，我再告诉你。”

“一言为定。”晴如朝着她伸出手掌，做了个击掌的手势。

“一言为定。”阿莲伸出手轻轻与她击了一下掌也说了一句。

“对了，欲仙楼在什么方向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