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净的小男孩涛涛虽然小，可也很快反应出来他从脸上摸到的是血。他这回不用他妈妈拉扯了，从小黑蛋腿上起来，跳了开去，看着仍在从嘴里吐血的小黑蛋哥哥，再看看自己的手指上抹到的血，涛涛傻站着不知道怎么办好？

小黑蛋哥哥吐血了，是不是他老挨着他晃啊晃，把他晃出血来了？涛涛越想越害怕，站在他妈身边不知所措，一脸委屈，他不是个坏孩子！

周围的人全都围过来，看着那男孩连吐了几口水，有人觉得这孩子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了？这也太吓人了，涛涛妈注意到自己儿子的惊恐，便小声告诉他：“哥哥是有病了，不是因为你。别担心，大夫过来了。”

早有人跑去叫于采蓝：“大夫，你快过来看看吧，那边有个小男孩吐血了。”

于采蓝面前的患者便说道：“大夫，那你先去看看吧，我可以等会再看。”

于采蓝匆忙站起，朝他说了声谢谢，便抬脚往人群聚拢的地方走。钱伟鹏他们自然都跟在她身后一起过去。

“让让，让让，大夫来了……”于采蓝过去的时候，袁宝坤已经到了，正在给那小黑蛋诊脉。这时候小黑蛋已经停止了吐血，涛涛妈一手拉着她儿子，一手拿着手绢给他擦着嘴边上的血渍。这孩子已经不是第一次吐血了，因此他的表情没有太害怕，不安肯定是有的，不过到底是孩子，不会想得太多。

倒是跟他一起过来的爷爷和哥哥担心得不行。他爷爷的脸晒得跟孙子差不多，一看就是常年劳作的人，那哥哥个子虽然快有大人那么高了，但是长得细麻秆一样，看着大概是上初中的年纪。

“大夫，还没轮到俺孙子的号，能不能，能不能给俺孙子黑蛋先看看？”老人家弱弱地问道。

“可以的，大家让一下，这儿太暗了，空气也不流通，别挤得太近。”于采蓝让周围的人散开点。

人群应声后退，腾出来一片空地，于采蓝蹲下身子给那孩子把脉，然后跟袁宝坤说道：“你什么意见？”

“应该不是什么大毛病，我觉得。”袁宝坤的话说完，让不少人都觉得吃惊，这大夫说得到底准不准啊？一个小孩子从嘴里吐血，还不是大毛病？那得成什么样才叫大毛病？

黑蛋的爷爷和哥哥不知道该不该想信这男大夫的话，他们跟旁观者的想法差不多，都以为自家这个孩子得了什么大病，还在村里借了点钱，跟家里剩的那一点钱放到一起，就怕到了诊所，病太严重不够用。再多的他们也很难筹措到了。

可万万没想到，那个大夫看了看，就说不是什么大毛病。他们当然希望这是事实，可总觉得不敢相信，所以便都将眼神落在那女大夫身上。

他们同很多人一样，是慕名而来的，听说了一些秋桐诊所女大夫的事，就过来试试，万一能治好呢？

这时候的室内虽然安静，人们都注意着这边的动向，因此没人注意到从门口刚走进来的那个男青年。他戴着个半新不旧的淡黄草帽，穿着很普通的短袖衬衫和长裤，脚上的黑布鞋看着也刷过多次了，鞋面已经变成灰黑色。

他本来想悄悄进来的，没想到诊所里边有事，没人注意到他，那他就暂时不必躲躲藏藏了。

他个子高，虽然站在人群外围，还是能看到人群中心的情况，这时于采蓝正跟黑蛋爷爷解释：“确实没啥大毛病，别担心，你先带孩子在这儿坐着，你是黑蛋他哥是吧？你过来，到我这儿取药方，然后去那边交款抓药。”于采蓝朝着黑蛋哥招手，并给他指了指顺子抓药的地方。

像这么大的孩子很多事都能办了，看这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这半大孩子倒是能顶不少事。也不知道这孩子爸妈在做啥，也许忙着赚钱吧？

那大孩子答应了声，便跟着于采蓝去了她的诊室，然后看着于采蓝回到自己坐位上拿出处方笺和圆珠笔写药方。

他看到于采蓝写的是鲜小蓟根，就只写了这一味药，这样真的可以？

不过他挺小的时候就给家里办事了，到底比同龄人老成些，心里虽然惊讶，倒也没说什么，他总觉得这大夫不会给他们瞎开药就是了。

于采蓝倒是主动问他：“是不是就给开了这一种药有点奇怪？”

那少年点了点头，听到女大夫告诉他：“你弟血里有热，这个药应该是对症的，不用开那么多药的时候就不必多开。”

黑蛋哥倒不怀疑于采蓝的话，正想离开诊室去拿药，于采蓝问了他一句：“你今年多大？念几年级？现在学校还没放假呢，你没上学啊？”

那进来不久的男青年就坐在门边，在她看不到的角落听着，并没发出什么声音，他坐在长椅上，双肘撑着膝盖低头，别人都没怎么注意他。诊所里每天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的，他这样子就同街上很多男青年的打扮差不多，当然多了顶草帽，这个倒是跟大爷们靠拢了。

黑蛋哥回头瞅了于采蓝一眼：“我去年初二念完就不念了。”别的他没再往下说。于采蓝听了，倒也没再问。这种情况太多了，这时候很多小孩上了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有的是家长不重视教育，觉得没用，有的是孩子厌学，或者是家里穷，想让孩子早点挣钱，省点学费。于采蓝不知道这孩子是什么情况，不过她看着黑蛋哥离开，没说啥，开始给另一个人看病。

这时候进去的就是涛涛，他妈妈拉他进去的时候，坐在于采蓝诊室门口的草帽男正想着一会儿怎么让于采蓝大吃一惊。

房门口门帘被掀起，他抬头看时，见到一个满裤腿泥巴，穿着胶鞋，同样晒得有些发黑的男人。

那男青年一看到这人，连忙再度压低自己的头，将他的脸埋在草帽下边，这才躲过那人来回逡巡的目光。

黑蛋看到那人，从长椅上跳下来，朝着他冲过去：“爸，爸，你来了，爸，大夫给我看病了呢，大夫说我没事……”小孩子似乎挺懂事，第一时间把看病的情况向爸爸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