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家族
作者:追你到太极桥 | 分类:其他 | 字数:29.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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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心迷宫(1)
①
那面包外面就是偏岩圲,乱石丛生,高度落差达到十米,我手足无力,无处抓附,整个人又往下掉,楚亚楠两口子跳下车来的时候,我已经面部朝下,亲吻青石板。直到她和乔本将我翻过来,我才得以仰望星空,那个时候应该是傍晚,雨终是下不来,夜空中挂着好多星星。我的一对儿“灯”睁得大大的,脸上一点血迹也瞧不见。
楚亚楠就伏在我身边,她的发香撩人。
其实我意识清醒,只是动弹不得,后来乔本亲了我一口,哦,不对,是做人工呼吸,他捏着我下巴,甜蜜的嘴唇一下子堵住我的口,我们的胡茬贴在一起,我们早上吃过的大葱和韭菜的气味都相互纠缠,我激动得快不能呼吸了!
没合上眼,但我突然什么都看不见了。那一片星域消失,我像是进了不知边际的黑箱,在箱盒的黄金分割点,摆了一张床,除了待在床上,我哪儿也不敢去。
你有过在突然停电的晚上在家里瞎摸的经历吗?
我有过。那个时候手机也没带在身边,屋外透不进半点光线,我得从厨房穿过两间屋子到达我的卧室,我清楚每个房间的各个角落大概都有些什么东西,可我还是得用手去摸,用脚去探,一点一点触到关闭的门,打开。我尽量凭动作记忆将自己的身体摆在过道的正中央,可我还是在不断担忧自己碰到的东西,似乎黑暗之中总有某种信号波在我身上弹来弹去,皮肤变得异常敏感,其中还几次直接导致我偏离了航线。
我现在就处在这么一个黑不见形的房间里面,身边没有楚亚楠和乔本,更是没有相接触的物体,我也不敢呐喊,就这么保持当前状态,怀着畏惧和无知静静等待。我觉得自己应该不在人世了,死亡的感觉或许不过如此。
可是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如果我真的已经前往天堂、净界和地狱的三岔口,那我就不该有意识了呀!
而且我还有点呼吸不畅。
我悄悄用右手拤了左手一把,迟钝的疼痛感缓慢传递至大脑皮层,这让我突然明白了自己应该还活着,但处境相当不妙。动了动手指,往两侧试探,然后旋转手掌,到头了,摩挲着那被推得光生生的平面,心弦绷得梆梆硬。
“是板子!”我惊得叫了一声。
手掌翻过来再往下摸,也是板子,原来我不是站在黑箱中摸索着前进,而是躺着的!这板子淡淡散出一股好闻的树香,莫非我是被人活埋了?!
“操!”
于是乎,我拼尽全力捏起拳头往上面擂,方体空间里骤响起一阵“咚咚咚”的敲击音,回音——勉强可以说是回声到我的耳里也是“咚咚咚”,我无法明确认定两道音波相差的时间间隔,但在眼睛已经不具有识别欺骗性的情况下,我仅依赖我的听觉和手感,我的棺材板被命运的无情巨掌摁得死死的。
隔音效果绝佳,也许此刻围着我的正是排队的亲属,在外面的地坝,还摆了七八张待宾客的桌子,可是他们都听不到我求救的信号。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此,我这里头,亲属在外头,我向他们发出“SOS”,可他们却说:真是见鬼了!
不错不错,免费赠送了一口棺材,使我不至于死无葬身之所。
棺材很大,里面的空间够我翻身打滚的,可我现在就要困死在这里了。手臂两侧能够延展到的空间也被我拍了个遍,现在处于剧烈运动之后的虚脱状态,累得像是三天没吃饭了,加上空气混浊,我喘气如牛。那些明知无意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饥累与睡意都像潮水疯狂漫延,誓要淹没我的鼻尖,淹没那里最后一平米的陆地。
②
其实我这小半辈子,与死神有过无数次擦肩,远在上学的童年,我就被车撞过一次。
但那次是好好的。
那年我八岁还是九岁,背着印刷有白雪公主卡通画的书包(很多同学质疑我一个男学生为什么背白雪公主的包包,赵亚男还骂过我变态,其实没什么,只因为穷,我爹妈都在外地打工,经管不到我,我可以用竹竿翘着饲料口袋去上学,班主任看不下去了,就把她女儿用过的包包送给了我),高高兴兴地上学去,出了村庄两百来米,沿着土路和同村的几个野娃子嬉笑打闹,追来逐去,忘乎所以。于是死神就给我来提了个醒。
我那时刚好把包背在胸膛前,“狗脚板”撵着权阳,追问那天从名人名言标牌后面掉下来的无名情书到底是谁写的,因为没有标注寄信人和收信人,我们也还不懂得辨认笔记,只好瞎猜。权阳这瓜娃子一口咬定是我写的,因为座位靠墙,啊,我呸!
权阳见势不妙,早已开溜,我紧随其后,跟得上他蹄子踏起的马路上的灰尘,我们赶上拱形小坡的时候,好像听到“突突突”——是马达轰鸣。我还来不及扯下掩在口鼻前的手掌,就被那辆从尘土中掣出的三蹦子给怼了,那劲儿老大了,我直接飞身跌进了一旁的豆田。
三蹦子上的人一脚刹住,就朝我跑来,我半点都不敢动,有一梢豆子直戳戳挡在我的嘴前,直看到他跑到我面前,大喊大叫:“天啊,这不是本然大爷家的小孩儿吗!”
他又不敢碰我,反复问:“小朋友,有事吗?身体好吗?有没有伤到哪儿?”
不能说毫发无伤,只能说毫无感觉。
但是我已经被撞懵了,而且眼前这位中年男人我也不认识,我完全不敢搭话。
他说:“我是你叔叔,我们家和你屋老爷关系好得很,你现在有没有问题给我吱个声儿,乖孩子你可千万别吓我了,要是不舒服咱这就去医院。”
我就摇了摇头。
他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抱起我就往来的方向走。
我紧张地要命,我从来没有被一个陌生人抱在臂弯里过。
他的臂弯强壮而有力,我像是在颠簸的月亮船里,我仰面上望,只能盯到他的胡须,他不时低头看我两眼,我就赶忙假装没有观察他。
我听着叔近在迟尺的心跳,又听着通过鼻孔的粗重气息,不一会儿,他就抱着我到了我家里。我老爷那时正坐在院里编箩兜,见到叔把我放下来站着,便停下的手里的动作。
“大爷,是我,苏吉利,弓箭坪子苏子泛他大公子。”
“哦唷,我认得你。怎么了这是?”
于是他俩就一五一十地聊了起来。
说完,老爷看了局促立在旁边的我一眼,语气有些严厉地问:“你有没有问题嘛?”
“没有。”我低声道。
“那就赶快上学去。”
我转身就又走了,我一点也不感激吉利叔叔抱我回来,因为我现在肯定赶不上那几个娃儿了,估计到了学校还得迟到。唯一让人欣慰一点的是,藏情书这件事算是暂时过去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写来藏在名人名画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