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宫内，太后郭氏坐在膳桌前，桌子上摆满了品相精致的菜肴。虽然在大周民间菜品烹饪方法尚还简单，多以蒸、煮、炖、烤为主，宫廷中的大御厨已将民间烹饪原料和技术加以改进，能为皇室提供制作精细，形色美观的佳肴。

作为皇宫内最尊贵的皇太后，早膳有四十八道菜品，不过因为近来前朝之事的影响，太后下令早、中、晚的膳品减半。但就算减半之后，二十四道菜品也是相当丰富的。

沐槿在一旁亲自伺候着，跟随太后几十年的她熟知太后的喜好，可今日不知为何，太后对喜欢的菜品也没有多大胃口的样子，吃的少，进食的速度也慢。

沐槿轻声道：“娘娘是否身子不舒服？”

郭氏放下象牙筷子。

沐槿大致猜到了什么，笑了笑说，“皇上昨天已经去过重华宫，皇后的禁足令也随之解了，想必二人之前不过是小孩子斗嘴，不当真的。”

郭氏眉梢吊着，“为何昨天到今天，重华宫的内膳房依旧在向其他宫人提供膳食？皇帝没有让皇后停止这种做法么？还是皇后阴奉阳违，觉得皇上不管后宫之事，就能行欺君之举？昨日解了禁足，皇后也没想着到寿宫康来再晨昏定省，皇帝昨日从重华宫回来，竟也没有到哀家这里来一趟。”说到这儿，郭氏原本冷淡的语气，转为叹息，“是不是哀家老了，他们就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

沐槿忙跪了下去，“娘娘息怒，皇上虽未亲政，但大婚之后参与的朝政比之前多了不少，这是相国大人在暗中放权，因此皇上比以前忙了，加上前往晋国的车队才走，皇上定是忧心车队安全，一时没顾上。至于皇后......”

郭氏见沐槿停顿，凤眼睨向沐槿。

沐槿想了想说，“皇后自入宫还没见过娘娘您，后经过一病，一禁足，想来是没顾上。娘娘要宽些心，皇后毕竟不是正经的大家闺秀，自小在民间长大，入宫时间短，很多规矩都不习惯。”

“其实一开始那个楚柔就不错的，虽不是相国亲生，过继到膝下也是一样。他这个亲生的女儿，实在不适合做大周的皇后，真不知道他执拗个什么，真是越老脾气越怪。”

沐槿宽慰道：“这么多年了，娘娘也知道，相国大人做事一向有他的考量。皇后年纪还小，过两年大点儿，在宫内呆的时间长了也就好了。太后见到皇后一定会喜欢的。”

郭氏轻哼一声，“原先听你说她的好，我倒是觉得可以喜欢她，可这些天我愈发觉得，她跟皇帝是差不多的，让人无法喜爱的那种孩子。帝后皆是如此，哀家上辈子这是造了什么孽？”

难道是她之前做过对不起先帝的事情，老天爷惩罚她的么？

她前半生未得到母慈子孝，后半生也得不到媳妇的顺从孝敬。

“皇后进见！”

殿外突然响起太监的通传。

沐槿笑着说，“皇后还真是禁不起念叨，说着就来了。”

郭氏的眉头蹙着，没有多少高兴的意思，声音沉冷地说，“让她进来！”对于皇后，以后就是不宠，也不能不管了，得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是宫里的规矩！

郭氏端坐，脊背挺直，肩膀平稳，如同一尊佛般，等待着皇后。

沐槿走到殿前，朝外头喊了一声，“太后娘娘让皇后娘娘进来！”

外面的秦瑟瑟听到，接过梦湖手中的食盒，迈开步子，踏入寿康宫宁心殿高高的门槛，朝着郭氏的方向走去。

外头初升的朝阳橘红色的光芒随着皇后的进入铺射进殿，仿若为皇后罩上了一层纱衣，在这阳光制成的纱衣之下，皇后的身影有些恍惚，恍惚如梦。

膳桌后的郭氏凤眼一直放在皇后的身上，眸底似有什么东西在翻滚，但脸上的表情一直淡淡的，看着皇后在膳桌旁停步，朝她跪了下去。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郭氏：“......”

秦瑟瑟伏跪在地，久未得到太后的回应，悄悄将脑袋抬起一点儿，又说了一遍，“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郭氏：“......”

沐槿见太后若有所思的样子，凑上前去，俯耳道：“太后，皇后娘娘还在地上跪着呢。”

郭氏回神。

“皇后来了，起来吧。”郭氏表情冷淡，语气还算平缓。

秦瑟瑟暗自嘘了口气，站起身来。

古往今来，不论历史还是影视小说之中，太后都是不好对付的角色。

她抬眼看着太后，见太后穿着一件米色的襦裙，领口上一条红边格外艳丽，外罩一件绛紫色长袍，领口和袖前都用金丝绣着如意和祥云状的花纹，青丝盘起，凤冠摇曳，看起来贵气逼人又十分威严。

秦瑟瑟告诉自己震定，再威严的太后也不过是个年纪渐长的女人。

她朝太后抿唇一笑，扫了一眼膳桌上的东西，暗叹丰盛。太后果真是宫内待遇最好的主子。

“太后娘娘在用膳呢，臣妾恰好带了几样亲手做的小食，不知娘娘还有没有胃口品尝？”

郭氏眉尾几不可微地动了动。

一旁的沐槿暗道，皇后果真是民间长大的，小家子气。太后娘娘什么好吃的没见过没吃的？入宫第一次见太后，娘娘您好歹送点能入得了眼的东西。

而皇后毫不自知，已经提起食盒，往膳桌边上一放，亲自将太后跟前几样太后喜欢的膳品撤到边上，把自己食盒里的几碗吃食，摆了上去。

沐槿探着头看到之后，眉头拧成了麻花。

那黄黄的一坨是什么，那黑不黑紫不紫的一坨又是什么？还有那小碗里的清汤里泡着白面皮一样的东西，又是什么？

皇后这是拿外面叫花子吃的东西来孝敬太后的？

刚才太后已经表示对皇后的不满，皇后这般，太后肯定要震怒了，在太后发怒之前，沐槿准备把皇后摆的那几碗端走，但沐槿的手才刚伸过去，就听见太后说，“哀家还从未见过这些东西，这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