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笔仙吗？”

楼顶上，张晚晚的尸体已经被带下去了，但在她站立的那个地方却形成了两个深色的脚印。

常泰吸了口烟，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刑如意以及她怀中抱着的那只猫：“在牛昕湉的宿舍里，当我们玩那个招笔仙的游戏时，我看到了那个让我觉得难以相信的东西。我是刑警，我见过各种各样的尸体，从我考上警校的那天起，我就不相信这个世上有鬼，我相信的只有邪不胜正，只有正义。可是刑如意，我现在对我所了解的，所认知的东西产生了怀疑。

你告诉我，鬼由心生，那我看到的那个东西是从哪里生出来的？我的心里吗？好，我承认，我非常想要破案，我非常想要弄清楚这学校里，这四个学生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可这种想法以前也有，为什么我从未见过鬼，甚至连像鬼的东西都没有。”

“你是在怀疑我吗？”刑如意抚着小猫的头。

“不！我是在怀疑我以往的认知。”常泰重重的吸了口烟，然后将剩下的那小半截直接扔到了地上，抬脚，用皮鞋的尖使劲的碾压着。这是一种发泄，一种正常人在面对突发状况，而又没有办法驾驭时才会有的发泄。

“常大哥，你是刑警，那你应该也听过这样一个故事吧。”刑如意走到常泰身边，与他并排站着看远处的风景。

洛城几乎每一天都在发生变化，老的城区逐渐被新的城区所取代，老的道路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高架，而一些你曾经熟悉的地方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刑如意觉得伤感，于是转身，靠在那些斑驳的水泥墙上。

“在某个地方发生了这样一件特别蹊跷的案子，弟弟被人谋害了，而此时的姐姐远在外地，根本不知道弟弟被谋害的事情，可姐姐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她看见弟弟脸色苍白的朝着她走过来，梦到弟弟对她说自己被人害了，尸体就埋在什么什么地方。姐姐醒来，觉得心里特别不踏实，于是赶紧翻出电话号码给家里人打了个电话。果然，弟弟失踪了。

姐姐再也睡不着了，她闭上眼睛，看到的就是弟弟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她熬啊熬啊，终于熬到了天亮，然后去了派出所报案。办案人员起初并不相信她的话，仅仅只是做了一个梦，就跑来报案，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简直就是在开玩笑。可姐姐哭着请求，加上她的弟弟的确失踪了，于是办案人员就试着联系了弟弟失踪所在地的派出所，要求帮着查一查。

结果，他们真的在姐姐说的那个地方发现了弟弟的尸体。

按照一般刑侦局的套路，这个时候，办案人员可以怀疑弟弟其实是姐姐杀的，要不，远在异乡的姐姐是如何知道弟弟被谋害的，又是如何知道埋尸地点的呢？姐弟相杀的案子，少见，却并不代表着没有。可经过调查，姐姐并没有作案时间，而且跟弟弟的感情一直很好。

案子最终还是破了，那个杀害弟弟的凶手也找到了。

这个案子之所以奇怪，就奇怪在姐姐根本不知道弟弟遇害，在姐姐做那个梦之间，她的家人也并未将弟弟失踪的消息告诉她，整个过程都是她在梦里见到的。用百姓的话说，这叫托梦，是死了的人告诉活人一些事情的方式。

因为整个案件太过于诡异，甚至诡异到连办案人员自己都觉得难以相信，认为这根本无法解释。后来，这个案子还被相关的媒体报道过，他们给这个案子娶了个很特别的名字，叫做梦境擒凶。

所以，常大哥，你说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鬼呢？”

常泰沉默了，因为刑如意问他的问题，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对了，还有个事情我想我可以告诉你。”刑如意看着常泰的侧颜：“牛昕湉的男朋友，就是那个叫做张羽枫的男孩子在牛昕湉被害的那天傍晚出车祸了。”

“什么？”

“牛昕湉出事那天原本是她的生日，她跟自己的男朋友约好了要在学校外头的那个小餐馆里见面，可因为被许瑞欣威胁，要求她参与笔仙的事情，她没办法如期赴约。

因为许瑞欣担心她跟张羽枫见面之后会将这些事情告诉他，从而影响自己在张羽枫心里的形象。所以，在玩请笔仙游戏之前，许瑞欣一直强迫牛昕湉跟自己待在一起。

黄蕊于心不忍，就跑去小饭馆想要将这件事告诉张羽枫，结果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于是她让餐馆老板看了张羽枫的照片，并请求老板将事情转告给他。

这餐馆老板是个中年人，觉得这帮孩子们像是在搞多角恋，所以对黄蕊和张羽枫那张照片的印象很深。餐馆老板还告诉我，黄蕊给他看的照片是在朋友圈里找到的。我猜测着，那个朋友圈一定不是黄蕊的，而是许瑞欣的。因为照片是偷拍的。”

“那你是怎么知道张羽枫出了车祸的？”

“这事儿特别巧，是一个朋友告诉我的。”刑如意看着常泰的眼睛道：“刚刚铺垫了那么多，我现在就想问常大哥你一句，你相信这世上有灵魂出窍这回事儿吗？”

“我都相信了这世上是有鬼的。”

“那这就好解释了。”刑如意松了口气，在常泰异样的眼神里叙说着：“张羽枫是在去给牛昕湉买生日礼物的路上出车祸的，当时他正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在红绿灯转换之际，看见一个老人家横穿马路，于是赶紧上前，想要将没有看清是红灯还是绿灯的老人给拽回来，结果恰好又碰上一辆抢时间的白色现代汽车，直接将他给撞飞了。后脑勺着地，流了很多血，还是好心的路人联系交警将他送到医院的，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

“你刚说的灵魂出窍是什么意思？”

“这个张羽枫应该是很爱他的女朋友牛昕湉的，他人都伤成那样了，却依旧想着去给牛昕湉买生日礼物。人的执念，是件特别可怕的东西。我呢，有个朋友，开了间古色古香的胭脂铺，她就是在这间胭脂铺里遇到的张羽枫。

当时，张羽枫去给他女朋友挑选礼物，挑好之后才发现没有带钱，急匆匆的从胭脂铺里跑了出去。他跑出去的时候，我朋友发现他后脑勺处全都是血，而且整个人显得很奇怪，于是就将这件事告诉了我。

我呢，也好奇，就请交警队的朋友帮忙查了下，于是就查到了张羽枫车祸住院的事情。”

刑如意想了想，又说了一件事。

“还有，张羽枫应该不知道他的女朋友已经出事了，所以，他才会在这栋女生宿舍里到处找牛昕湉。”

“张羽枫？”

“对，那个出现在女生宿舍里的黑影就是张羽枫出窍的灵魂，灵魂的记忆是有限的，所以他才会在各个宿舍里乱找。”

“你能看见他？”

“为什么不能？”刑如意眨着眼睛：“好了，实不相瞒，我其实是驱魔一族的传人，我天生就是能看见鬼的。”

“驱魔一族？”常泰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又觉得这件事并不可笑。

“好吧，驱魔一族是假的，但能看见鬼是真的。”刑如意靠近常泰，指着自己的眼睛给他看：“人的五官都是很神奇的存在，有人天生耳力超常，能听见特别低分贝的声音。有人天生能分辨各种微妙的味道。有的人，则像我一样，能看见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千里眼，顺风耳，也许并不是神话，而是真实存在的。好了，闲话说完了，说正事儿吧。那个张羽枫应该已经醒了，他或许，知道是谁害死的张晚晚。”

“张晚晚是跟许瑞娜一起失踪的，现在张晚晚找到了，许瑞娜又在哪里呢？”

“许瑞娜应该还活着吧。”刑如意用鬼术探查了一下四周，并未发现别的鬼魂存在的痕迹，也没有闻到尸体应该有的那种味道。

常泰没有去医院找张羽枫，而是回刑警队去找了法医陈杰。

推开法医室的门，看见陈杰正在给张晚晚缝合尸体。通常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预示着整个尸检已经结束了。

“有新的发现吗？”常泰问，神情疲惫。

陈杰一边细心的给张晚晚缝合尸体，一边说道：“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午夜的二点左右，前后误差不会超过半个小时，死亡原因是严重脱水。”

“死亡时间不能再准确点儿吗？”

“我已经尽力了，如果是正常的死亡，我可以根据死者的胃部消化情况以及死者生前的活动情况等进行分析确认，可张晚晚这个情况太特殊了。她们几个人玩笔仙游戏的时间是午夜十二点，整个过程持续时间最多半个小时，也就是十二点半左右出现的意外，张晚晚与许瑞娜一起失踪，随后张晚晚出现在女生宿舍楼顶，并且离奇的脱水死亡。我就奇怪了，这大晚上，不吃不喝很正常啊，况且她之前肯定是吃了晚饭的，怎么就脱水死亡了呢。”

陈杰说着，挠了挠头。对于一个法医来说，弄不清楚死者的死亡原因大概是最挫败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