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昀投来一丝疑惑与担忧的目光，轻咳两声以示提醒，冯安尚未明确表示自己的立场，公主这便将此等密事告知于他，会不会为时尚早？

“无碍。”云恭璃摆了摆手，说什么与不说什么，她心中有数，亦相信自己的判断，继续道：“冯将军，我知你心中有家国天下苍生，一旦明日午时攻城，那整个朔阳城的百姓，又该何去何从？叶将军从戎数载，世家良将，都会被新帝列为一等罪人，你又如何保证，未来有一天自己不会遭遇此等不公呢？”

不卑不亢，不慌不乱，没有过多跌宕起伏的情绪语气，就好像在与一多年老友相叙旧事，但从她口中说出的话，最能触及软肋，直达真心。

冯安有一刹那的出神，恍若隔世，眼前似有光芒万丈，仿佛以上苍的角度俯瞰朔阳战火纷飞，饿殍遍地，而那场本不该存在的战争，皆由他带兵而起。

他是这场战争的罪人，亦是恩将仇报的小人，愧疚与后悔如藤蔓般爬上心头，撑得他喘不过气来，浑身血液都好似上涌，耳边嗡嗡作响，陷入巨大的悲怵。

张驰骋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静静聆听着云恭璃的话，心中感慨万千，脑回路又愈发清奇起来，若是昨日她这般与自己说道，该多好，为什么自己就要遭遇被威胁的待遇，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你本有机会去拯救朔阳百姓，与叶将军一道匡扶正义，完成心中所愿，又为何不愿意迈出这第一步？”云恭璃伸出手臂，直接拔掉了沙盘上代表赵，于两方军队的旗子，意图非常明确。

“噗……”冯安血气上涌，五脏六腑承受不住，瞬间喷出一口鲜血，四溅在沙盘上，恰巧染红了朔阳城门。

云恭璃递了个眼神，尧昀会意，上前在冯安的背后点了几个穴道，暂时替其护住了心脉。

退回时，尧昀特意看了眼云恭璃，肃然起敬，这般不费一兵一卒，只用口舌便轻易让一个人转变态度与想法，实乃能力卓越之举。

“本将刚刚，一想到明日朔阳城那满地的血，便心生愧疚。”冯安本想说自己好像亲眼看过朔阳的战争，却又戛然而止，这般怪力乱神之说，怎可直言快语？

用袖子擦拭过嘴角的血渍，冯安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自己最重要的决定，“你说的对，若朔阳战起，本将一辈子良心不安，楚韶登位不正，吾作为苍国男儿，怎可行悖错之事？尚有家族负担的张将军都敢拨乱为正，吾还有什么不敢的呢？”

被点到名的张驰骋先是一愣，再三细品发觉这是在夸他后，露出了两排亮白的牙齿，绯红着脸颊道：“冯将军客气了，嘿嘿。”

云恭璃与尧昀默契地相视一眼，如释重负，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终究还是她胜了。

透过对张驰骋的言语表情观察，冯安大抵也猜到了他为何会“反叛”的原因，遂意味深长道：“只是这兵权，本将不会轻易给你，既然是张将军的军师，自然也可做得本将的军师。”

“无碍，冯将军能及时止损，已是不易，况且在下对兵权并无任何想法。”云恭璃扬起一边嘴角，抱拳作揖继续道：“时间急迫，冯将军对朔阳城内情况了解多少？还望告知一二。”

“你为……”张驰骋正欲发火，为什么自己的兵权就要想方设法拿走，怎么别人的兵权就没想法？可话只说了两个字，便感受到来自尧昀的目光刺骨。

尤其对方还刻意拿出了配刀放在胸前把玩，好似在威胁他胆敢再多说半个字，这刀就会直去胸口，张驰骋不禁打了个冷颤，咽了口唾沫，将未说完的话也一同咽进了肚里。

冯安瞥了一眼，心知肚明但不予理会，而是认真回复着云恭璃的问题，“眼下朔阳两处城门皆已封锁，弓箭手随时待命，有传言叶将军将大军一分为二，一半留于城内守城，一半藏于城外策应，但时至今日，我们皆没有找到那支策应的军队。”

朔阳地形不算复杂，但派去侦查的队伍一波又一波，包括他也研究了好几日，依然全无所获。

“这倒是叶将军的作风。”云恭璃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如此想来，乔伯他们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已经与叶衍兵马会合，况且再加上墨宁与风央锦暗卫的助阵，或许可以真的做到将整支军队销声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