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本有意将这府邸给龙尚书，但龙舞称父母因喜乡间清静，不想搬到这里同住，只嘱咐二人常常回去探望便好。

倒是太子舅舅舅娘，得了太子一块院落安置，见了龙舞，又是一百个满意，拉着龙舞双手，脸上乐开了花。

“龙舞这孩子多好，看看，贤惠又漂亮，太子你能得如此良妻，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的哟。”

对此夸赞龙舞都是含羞抿唇而笑，随着时光磨砺源远流长，不再如初见那般放肆难训，反而为改变心性，一心沉静内敛深藏。

龙舞姿容成，嫁给太子后，其清理无双风华便名满帝都，甚至当今八皇子都一时兴起亲驾太子府邸，见龙舞一副闭月羞花之貌，笑称仙子落凡尘，试问可愿享世间无上荣华？

彼时龙舞正在后院一心打点满塘荷花，见来者一身华贵，却言语轻浮，便眉眼未抬只沉声“龙舞可是太子侧妃，按照辈分，你改称我一声皇嫂。”

八皇子自觉失仪，却也容不得龙舞冒犯，不禁有些玩笑愠怒“但愿你夫妇永结同心。”

一语成谶。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终有一日，龙舞按捺不住，伏在太子心口，委屈而自责问他。

“你不喜欢孩子么？不想要个孩子么？”

太子一愣，继而轻抚龙舞及腰墨发，安慰“我们还年轻，不急。”

可话虽如此，府外的舞姬歌女却开始源源不断送来。

对此龙舞知是树大招风，太子日后便是平步青云，一路无不有贵人帮助，皇位似乎唾手可得。

人红有人巴结，俗世常态在所难免，因听太子唯一的侧妃龙舞未有所出，各人便按耐不住心思，开始不动声色向太子进献舞姬歌女。

最开始太子并不接受，夜夜许给龙舞情意安慰之语。然，谁又能保证身在红尘乱世之中，保一世清廉洁身？

世言无后为不孝。他虽对龙舞万般愧疚，却终究是一介凡夫俗子，龙舞理解，于是半月后，太子终在龙舞样装做不知下，踏入了那名动京城歌女的寝房。

一夜缠绵。

人心如此，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

再美味的佳肴吃多了，也会觉得厌腻；再美的红颜看久了，也会觉得平凡。

终一日，太子开始借口朝物繁忙假骗龙舞，进了美艳而年轻的歌女房中，并且次日，他对龙舞许诺“你的恩情我没齿难忘，今生，未来，我的正妻只有你。”

因为昔日的恩情，正妻的位置，只会属于自己。

但毕竟这世上，婚姻是不能只依靠恩情来维持的。

那歌女最终被册封为妾，与龙舞姐妹相称。

对此龙舞虽是心疼，却无力阻止，早些时候便听，那女子有了胎像。她羡慕又妒忌，却妒忌不来。

那歌女被正式纳入房中之日，龙舞借口身子不适并未到场，不过隔着两院，丫鬟那刺耳的恭贺之词，依旧乘着秋日凛冽长风，如刀扎进心底。

“云歌姑娘是嘛？云歌这孩子多好，看看，贤惠又漂亮，太子你能得如此良妻，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的哟。”

竟与初见自己那日，别无二致。

你们，恐怕是巴结错了人。

龙舞望着那深深的高墙，嘴角划过一丝冷笑，转身进了太子妃别院。

……

太子因过人智慧妙笔常年大红与皇帝身边，时长因一句奉承进皇帝心坎里，而得龙颜大悦，赏赐珍宝无数。

从前的太子不会如此，他没有坏心思，但一心听龙舞的话，现在……却被那妖艳的舞女蛊惑了。

不过没关系，他身边的女人何曾少过？不过之前与自己玩笑许诺，什么六宫无妃，这才收敛一段日子，自己怎么会当真呢？

不过太子现在膝下无子，生下来的皇子便是长子，不论男孩女孩都会惹人疼爱，分了太子对自己的注意……

这孩子，必须除掉才好。

龙舞不止一次皱眉，望，最终报以冷笑。

最好的枪，不就是太子妃么？

时光岁月不留情，史元清曾经俏丽明媚的脸蛋，因时间磨砺逐渐如普通妇人那般，泛黄，褶皱，两鬓甚至比寻常人斑白更甚，更快。

二十五岁的她，未老先衰。

她与太子年纪差不了几岁，但自从东宫有了龙舞之后，有了这些莺莺燕燕之后……

从前骄傲的太子妃开始深入简出，她不再如曾经那般活泼爽朗，她寡言少语，她沉寂如石。

她坐在后院那塘前巨石上，默默梳理着发丝，偶然看见白色的，连忙惶恐拔掉，心翼翼的模样孤独而寂寥。

“已是深冬，听那后院梅花开的煞是好看，那嫩色，让人看了便心喜。”

“腊梅？染指甲最合适不过。”

“就是，夫人姿容无双，加上一双妙手，太子最疼爱了呢……啊！你！你是谁？！”

“你什么？”恰逢侧妾云氏怀胎七月，路过太子妃门前，刻意言语骄傲，引得太子妃自门后探出头来，直视那跋扈丫鬟“你太子最疼爱谁？”

她过来拉扯那舞女，后者见她披散着头发，长发后一双眸子骇人，顿时紧张叫喊。

“鬼！鬼啊！！”

尚不待太子妃再多问什么，那侍妾与丫鬟瞪着太子妃一声惊呼，便昏了过去。

那究竟是怎样刺目的一滩血，殷红殷红流淌在地上，像是悲戚流逝的生命，像是盛夏里最后末路胜放的红茶靡。

云歌被下人轰动簇拥扶走后，太子妃动作迟缓走到院前那滩血迹前，垂眸，唇形微微开合“对不起。”

她不是有意的，她未曾想过，那女子美丽却如瓷器，如此脆弱不堪一击。她不过是听那女子婉转着嗓音迎春花开的正好，她好奇心动，也想去看看。

她不过顺便想知道，太子在不在那而已。

却未料到，是这样的结果。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下午太子听闻妾滑胎的消息，匆匆禀报了圣上告假，慌张心忧骑着快马赶了回来。

从来只会坐轿的太子，竟为了自己的孩子冒险第一次骑马，并是烈性快马。

太子妃抱膝蹲在那滩血迹前，满目空洞看着太子风尘仆仆站在自己面前。

“对不起。”

干裂的唇角，渗出血来。

太子俯视自己一月未见的妻子，看她斑白干枯的头发，看她消瘦苍白的面庞，颦眉。

只一月未见而已，怎就变成如此陌生模样？

“清儿，我因事务繁忙最近对你忽略，对不住。”

太子伸手将蹲在地上双腿麻木的太子妃扶起，于滑胎一事并未言语责怪，但心底，毕竟是有心结的。

一句“对不住”，使太子成功看到太子妃一双瘟氤的眼，心喜，愧疚，恨不得用尽一切来偿还。

正是好时候。

太子深吸一口气，虽觉有愧，但毕竟龙威在上，所谓意，便是如此。

“清儿。”

太子长叹一口气，双手搭上太子妃肩膀，一脸自责“父皇他……父皇……要将邻国长恒公主下嫁与我。”

太子妃一愣。

太子不忍再看太子妃受伤的眼睛，别开头去“你知道，最近两年我备受隆恩，况且这是圣旨，不可违抗。”

“你的意思是？”

恍惚间，太子妃已经明了他此番话出于和目的，却，不敢置信。

“你聪慧应当明了，堂堂一国公主，是不可能屈身妾身的。”

“你要我，将正妻的位置，让给她？。”太子妃受伤退去一步“又或者，休我…

“不……”太子见太子妃虚弱欲倒，连忙上前搀扶“长恒公主知书达理，她知你伴我如何辛苦熬过风雨凄苦，她理解你，所以只要正妻之位，只是虚名。”

“所以连你最后的许诺答应了？我连正妻的位置都不能保全，是么？”

“我……”

“我知道了。”太子妃在太子自责颦眉里退去一步，又一步。

纵然当年再多美丽情深，也不及如今显贵。一个龙舞还不够，莺莺燕燕也不停，终究，不能举案齐眉了。

她很快，连太子妃的位置都保不住。

忽然想起今那个莫名滑胎的孩子，太子那淡然的眉眼。

或许，一开始就不在意的，所以死不死无所谓。

对那个舞女也不见得多疼爱，只不过是两的新鲜而已。

现在新鲜感过去了，终究最重要的还是权力，娶了邻国的公主，皇位必然到手了……

长恒公主开始频繁出没在太子府上。

她身着当今最时髦的浅粉苏绣，绣花是富贵无边的牡丹，针脚细密尊贵，叫人望尘莫及。

长恒公主师出名门，画的一手好山水，她时长与太子在八角凉亭下舞文弄墨，吟诗作对，鼓瑟和鸣，引得一群下人围观，直叹绝世璧人，连龙舞，都要退让三分。

长恒公主正直青春年少，美艳无边，听闻太子时长为公主亲手描丹青，一副动人的远山眉，无人能及。

“听太子的原配夫人，当年也是极美的，几乎名动京城，只是不知与长恒相比，哪个更为出色些？”

女子，性如此。纵然是皇室贵族的公主，也有一份好妒的心思。

此时太子应公主要求，正执笔画那六月怒放的青莲，听闻长恒疑问，当下笔锋一顿，毁了整幅莲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