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要观全军的分貌，就该选今日尽早在左坊街占个位置。

这样的盛景，七公主一早就决定要去凑个热闹。

其貌不扬的洒扫丫鬟匆匆走往牡丹苑，把龙吟出府的行踪告知听雨。

听雨挥挥手让她下去，屋内铮铮琴音不断，弹琴之人似乎沉醉其中，但身为龙舞的贴身丫鬟，听雨脑中已经勾勒出姐面色平静眼神冷漠的模样。

轻手轻脚的走进屋内，泡了壶茶稍等片刻，在琴音落尾那刻立即端着上前。

“姐琴艺已至炉火纯青境界，平日只需勤加练习即可。”

听雨接过半空的茶杯放回茶盘，听到教姐琴艺的夫子。

龙舞没有言语，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漠，眼中却不免带了些骄傲。

她想要做到的事自然无人可挡，何况区区琴棋书画之一。

室内一静，听雨正要把刚得到的消息告知龙舞，便听姐带着倨傲的嗓音问夫子。

“江公子，最之一字，向来不容二者，不知以我今日之技，与以琴技冠绝京都的太子妃相比，孰胜孰败？”

闻听此言，听雨稳健的双手轻微的抖了抖，她听出姐语中的认真，连忙低头拿着茶盘退出。

她虽是姐心腹，却也知道涉及机密的事不宜知道太多，更何况这个夫子出现后，姐渐渐听不进别人的意见，而她也只需要听令行事。

她没有听到那位夫子的回答，待她持着厨房端上来的点心再次进屋时，余光瞥见姐的脸色不太好，那位夫子负手而立站在窗边，梗着脖子不回头。

看样子似乎起了的争执。

“江公子大才之人，该明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前几个月太子犯下那样大的事都没被废，足可见皇后手段之高明，皇后一日不到，太子便可肆无忌惮，既然如此，为何我不能接近太子？”

语中的恼怒之意不加掩饰。

看向窗外的江衣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的痛意，嘴唇几次张合愣是没法在出劝解的话。

要什么？再多都会被她误会为是他在嫉妒太子得了她的青眼。

嘴巴紧紧抿上，干脆一言不发。

听雨见此没在让气氛变得尴尬，出声把芝兰院那边的动静告知龙舞。她本意是想借此打破气氛，她深知这位江公子对姐很重要，不能让他们之间出现裂痕，却不想姐听到消息后化恼怒为恨意，出言要去找龙吟。

龙舞之所以这么，完全是想到了这些日子的不顺多多少少都能跟龙吟扯上关系，脑中转了几转越扯越选，脑子一热竟然想在大街上对龙吟下手。

她的这些念头没有告诉江衣和听雨，只要上街看看散散心，江衣也便由他去了。

为了掩藏身份，江衣脸上变了很多，但他知道龙吟向来擅长从细微之处入手，表面看着做事冲动，实在大智若愚。连他也不敢在她面前多待。

浩浩荡荡的大军穿过迎京街，往左拐入左坊街，激动未尽的百姓们有些跟着跑到左坊街去，有些则留在原地兴奋的讨论刚才的所见所闻。

“四皇子果然不负战神之名，你看他的战马精神抖擞，连喷个响鼻都像惊雷，你有没有蛮子以为雷电将至被吓跑的，哈哈哈哈。”

“肯定有啊，我猜还有被四皇子身上的铠甲亮瞎眼的。”

“我看殿下手中的宝剑才是真正让蛮夷闻风丧胆的，据他们的达可大将军就是命丧此件，他们能不怕吗。”

众人乐道于苍郁身上的一切，从战马到头盔，从马的响鼻到佩剑的剑穗，都被塑造成了杀敌利器，只能人民群众善于脑补，而强盛的国家使他们有这个精力有这个时间进行马行空的想象。

多年后，当苍郁战神之名实至名归，传播关外，在这片富庶的土地上生长的百姓们谈起这位千古一帝，皆面露笑容的告诉子孙们：我们不是生活在和平安宁的年代，但我们生活在战神皇帝庇佑的朝代，丰衣足食，荣幸之至。

然而那位千古一帝现在也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身上煞气重到让人们不敢直视他的容颜，只能尽力描述他身上的其他东西。

这样的状况沿途传播，他们走过一片地方就使那片的百姓面色潮红掩不住心中激动。

这些年蛮夷的需索无度，一入冬便闯入中原边境烧杀抢掠，早已让越过百姓深恶痛绝，哪怕一直生活在京都从未去过边境的人也从酒楼茶肆那听话先生的话本子了解到这些事。而今年，苍郁打的他们都不敢冒头，达可大将军是他们的一把利剑，剑断后没有找到合适的替代品是绝不敢上边境挑衅了。

龙吟站在甘盛茶楼靠窗的厢房内出神的看着街上摩肩接踵的人们，猜测军队差不多要走进左坊街了，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吵杂的声音就像被按了暂停键，出现一瞬的静默，紧接着更大的喧哗涌起，不知是谁带的头，“四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的口号像是提前练好了似得，百姓们跪在地上，声浪响彻京都的上空。

没有谁有这个能力买通京都所有的百姓，所以他们都是心甘情愿的拜服这位从前没什么印象的四皇子的。

龙吟不禁对他刮目相看，随即而来的却是莫名其妙的担忧。

京都太子和三皇子势大，他在塞外能如鱼得水几战成名，到了京都的处境却要全凭上面那位的心情。

除非。。。战神坐实到底，越过无他不行。

算了，她在想什么啊，苍郁怎么样关她什么事，她只管陪苍昭弟看热闹就是。

“你看，我四哥厉害，我早就知道我这四哥不是一般人。”

苍昭弟不知什么时候靠近龙吟，指着大军最前面的那个人满脸的骄傲。

她为有这样的哥哥自豪。

龙吟不置可否，顺着她的手指看向马上那人，也不知是不是她的眼神太过凌厉，苍郁心有所感的看向这边，引起甘盛茶楼靠窗边的厢房内的人们议论纷纷。

龙吟没有从那双眼中看出什么危险，便更加明目张胆的看向苍郁。

要知道苍郁上了战场后****在战场厮杀，时时与鲜血为伴，尸体看的麻木，鲜血在他眼中也变的暗淡，浑身杀气浓的不像昔日那个阴郁的四皇子，倒真像一尊人形杀器。

也对，就算他再诡智多谋，也是第一次上随时会丢命的战场，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气场很正常。

这么一想，龙吟就更不怕他了，甚至饶有兴趣的把他从头打量到尾，目中隐隐露出挑衅之意。

别以为你上过战场就了不起，本姐还抓过全华夏通缉的杀人犯呢。

被挑衅的某人目光平静的转回视线，垂下的眸子中不知想到了什么渐渐回温。

在他后右侧的兵好奇的跟着他的目光看向甘盛酒楼，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没什么兴致的转回目光看向苍郁，恭敬中带着敬畏的语气问道：“将军，封赏完后我想回家一趟，家中妻子还在等我的消息。”

兵是从苍郁上了战场后便一直追随他的，立下的功劳足够当个校尉，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把消息分享给等候在家中的妻子知道。

兵年仅十七，因为家中出了一些事便跑到军中，曾发誓要立下战功给妻子安身立命的资本，在战场上也不负誓言，冲锋陷阵皆有他的身影。

因为家中困难跑到军中立功的人很多，有些人回来了，有些人永远埋藏在黄土沙漠中，苍郁已安排了当地居民好好安葬这些英雄。

苍郁点了点头算答应了兵的要求，心中却不知为何有些烦躁。

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有人在等他平安归来的消息。

皇帝业务繁忙，却心甘情愿的抽了一上午带领文武大臣迎接这些功臣，平日里被文臣打压的武将们在这种日子也是扬眉吐气昂首挺胸走路带风，要知道朝廷用不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可被文臣压着骂，偏偏满肚子气不敢冲他们发火，生怕惹急了他们便上奏折要求裁军，哪怕在背地里被嘲笑为蛮夫也无可奈何。

但今时不同往日，皇帝第四子苍郁立下赫赫战功，谁要敢打仗的都是蛮夫，一盏茶的时间就能打的连你娘都认不出。

不知不觉，苍郁就留了个好印象在他们心中。

至于那满身杀气，这些老将军们表示，那算个鸟毛，曾经有个将军因为习惯杀人，回京都后夜夜不能入寐最后死去的事，只要不把自己折磨死，那折磨别人又何妨。

时间易逝，不知不觉到了午时。

龙吟和苍昭弟留在甘盛茶楼用餐。

甘盛茶楼有两层，第二层是单独用餐保护隐私的包厢，第一层则由一高台为中心，向外扩散摆了一桌接一桌的餐桌，那高台便是留给话本的人留得。

这短短的功夫已经编了一套苍郁打败蛮夷的故事，剧情跌宕起伏险象丛生，每谈到他如何利用计谋反败为胜便能得到一阵的叫好声。

声音传到楼上，苍昭弟出去抓了个二问了一句，便笑着拿出一锭银子抛给二，让他转交给话本之人，又给了他一点上前，二屁颠屁颠的下去了。

二不知低调，得了赏钱便大声的告诉话本的人，这是二楼贵人赏的，是很喜欢他讲的话本，这话一出，话本的人更加卖劲了，一叠夸赞苍郁的溢美之词不要钱似的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