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万宠婚:一见玄少误终身
作者:刘兰芝 | 分类:现言 | 字数:140.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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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自嘲
愕然相望,不动声色道,“一句‘我’将天子降为凡人,苹还真是三生有幸啊!”
听了自嘲之语,皇上满脸无奈,涩然笑了,“帝王的悲哀,你不会了解……”
“是么?苹愚钝,只知那金灿的龙椅是多少人的终生梦想!”
神色黯淡了,他面露倦怠之色,“苹,你天资聪慧,我考你一个问题――何人是天下最最可怜之人?”
恭顺地跟在他身后,裙裾拖过花砖地面德惠作响,在寂静的花苑之中,显得格外清晰。
陪着他,走了很久,想了很久,这问题太难回答!
长时间静默之后,皇上回眸,笑着望我,“考虑的如何?”
“从前,我经常怎么问自己,或许这天下最最可怜之人就是我……”
“非也,至少永琰爱你,单凭这一点你就是幸福的女人!”
真是如此么?我追问一句,“那您说是何人呢?”
几许苍凉透出眉宇之间,皇上深深喟叹,“我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可怜虫!”
什么?这答案太……
“您是天之骄子,拥有天下间的一切,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会是可怜虫?”
忽的,他低低咳嗽,语声倍感落寞,“什么天之骄子?都是些骗人的鬼话!我是凡人,不是天子,更不是神明……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高处不胜寒,立在高处久矣,很少能有人陪我说话,更少能遇到体己之人,不瞒你说,这辈子只遇过两人,一人是雅芙,一人是你!”
默默抬首,他染白的霜鬓映入眼底,瞬时有些难过――原来他也是凡人,也会早生华发。
退后大步,缓缓垂首,“苹何德何能,怎敢受皇上垂青,怎敢与淑妃娘娘相提并论。”
“用不着妄自菲薄,我一直看好你!”说着他牵起我的衣袖,缓步而行,自顾自语,“真不知该如何告诫――我的心情心境,你们都不能理解!无论是母后,还是永琰,人人都认为我是那自私自利之人……说实话,我不是舍不得那至高无上的头衔,也不是贪恋那金光灿灿的宝座,登临高处,睥睨天下,会丧失许许多多的快乐,作为平凡人的快乐与幸福……”
听完皇上的肺腑之言,瞬间明白了一切,原来我大错特错了!
一心只想将永琰推向高处,却忽略了最为重要之事――平凡人的快乐与幸福。
阴森的殿堂,孤独的帝王,没有欢声,没有笑语,唯有重担,唯有责任……不愿让永琰过着这样的生活,或许我该说服他,说服他放手……
“苹。”皇上柔声呼唤,含情凝睇,“相处日子长久了,觉得你与雅芙一点都不像,她太柔弱,你比她要坚强。”
最近发生太多事,像不像纪雅芙,已经不再重要!
像也好,不像也罢,至少知道一件事――我在永琰心中无人能替。
心头压抑着许多话,不吐不快,“您一直惦念着纪淑妃,为何不去乾西所看看她,难道是在惧怕那张毁坏的容颜?”
语声清冷,皇上的神情有些恍惚,喃喃自语,“爱一个人不会那么肤浅,不管雅芙变得如何,即使面目全非,狰狞如鬼,我也依旧爱她如初,我爱得不是那张清丽脱俗的容颜,而是她的人,她的心,她的灵魂……”
“可是您……”
“不是害怕见她,而是羞于见她……她的脸,是我亲手毁去的!”
石破天惊的一幕,太出乎意料之外,他竟如此残忍,亲手毁去纪淑妃的容貌,曾经相爱的两人,为何会行至此般地步……
背过身子,皇上徐徐向前,缓缓而行,“往事不要再提……”
一语未完,伴着急促的喘息声,他剧烈咳嗽。
我趋步跟上,心忧道,“您还好么?”
他转过身,明黄的衣襟上满是怵目惊心的鲜红。
天啊,他……
“来人,快去宣太医!”我惊慌失措地唤起内侍,怎料身畔竟无一人。
这该如何是好?
“没事的,吃两丸药就好!”皇上颤颤巍巍抬起手,抚平我蹙紧的柳叶弯眉,“别蹙眉,你蹙眉的样子很凄凉……”
见他足步踉跄,我尽全力将他搀扶住,艰难向乾清宫而去,心中波澜不定。
四下无人,这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邪恶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尖,皇上病得不轻,或许我可以……
从他胳膊下抽出左手,探向高束的乌发间,小心翼翼摸出一支金凤钗,死死攥在掌心。
机遇,转瞬即逝,一定要把握住!
喘息难平,皇上抹去唇角的殷红,若有所指地叹道,“情深意浓缘分薄,错过一时,错过一世。”
略微迟疑片刻,抬眸相望,只见他满目苍凉,目不转瞬盯住我纤手。
胆怯了,真的胆怯了。
我随手抛下凤钗,故作镇定,低低轻语,“苹扶您回宫。”
“我料定你不会动手,也不敢动手!”他垂首附在耳畔,呓语连连,瘦削的颊上掠过一丝惨白的微笑,“我会珍惜,珍惜拥你入怀,珍惜牵你的手……如若有一日,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伤心,为我哭泣,为我流下一滴泪……”
话音未落,王直匆匆而至。
一见皇上,他二话不说,命内侍将其架走,压低声音嘱咐我,“王妃明白事理,一定知道哪些该管,哪些不该管……”
病来如山倒,皇上闭宫静养,不理朝政,不问国事。
这日,乾清宫传出圣谕:忠王摄政监国,代理朝中诸事,司礼监掌印太监王直协之。
摄政监国,离高处仅一步之遥,我却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风云诡谲的朝堂,谁人将立于不败之地,会是我的夫君明永琰么?
就在不久之前,大太监王直还被人唤作‘阉货’‘走狗’;可是转眼之间,竟八面威风从幕后堂而皇之地走到台前,受人景仰,受人膜拜。
每每此时,只能轻叹一声,“人生无常,世事难料!”
内宫外廷,所有一切都在变化,慈庆宫变得门庭若市,文武臣工携着礼单拜帖,一拨拨地来,又一拨拨地走,就连京城闻名的‘硬骨头’内阁大学士陈居成也低三下四前来拜访。
识时务者为俊杰,风向在变,为官者自然也要‘随风起舞’,‘顺风而行’。
奉天殿上,我尾随永琰而至,悄悄隐在层叠幕帘之后,萍萍注视着俯身而跪的列位臣工,他们或垂垂老矣,或双鬓斑白,却依旧毕恭毕敬。
面对此情此景,忽而明白一切――帝王也好,常人也罢,如若不立于云端高处,就必须匍匐在地受人践踏。
远望自己的夫婿,端坐丹陛之上、龙椅之畔,俯瞰众生,煊赫荣光。
见此景象,我顿觉心潮澎湃,连连自问――郑苹,前半辈子受人欺凌,后半辈子还会如此么?
不会,绝不会!
即使不为人上之人,也不会任人宰割,任人践踏……
带着三分漫不经心的笑意,永琰缓缓开口,“今年春闱的‘三鼎甲’何在?”
吏部尚书宋嘉宜趋前一步,禀道,“三人皆在殿外候着。”
“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的奏折,永琰冷声道,“宣――”
状元、榜眼、探花,按序依次进殿,为首一人,足步踉跄……
那人是烈昊,我差点惊呼出声。
“你可是江宁织造的玄烈昊?”永琰冷言冷语,眸光噬人。
烈昊跛着残腿,颤颤巍巍跪下,恭谦有礼答道,“学生祖籍江宁,后随家母移居海宁。”
由桌案上抄起一份试题,永琰似笑非笑道,“原来如此,本王看过你的卷子,一手小楷流利洒脱,文章也写得精妙,只是这人嘛,有些不堪入目,还以为是*倜傥的少年郎呢!”
众目睽睽之下,竟出口侮辱烈昊,他怎能如此这般?
心,顿时揪紧,恨不得与永琰当庭理论。
无论如何,烈昊也是我与兆儿的救命恩人!
一语说得烈昊匍匐在地,恭声回禀,“学生的腿并无大碍,是为救该救之人而残,极其值得!”
乍闻此语,永琰阴沉了面色,冷笑道,“救该救之人,如若她不是你的……”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将嘴边的话语硬生生咽下。
怯怯抬首,烈昊顿时怔住,期期艾艾地合不拢嘴,“你是……”
“大胆,本王面前,竟敢称‘你’!”永琰怒目相视,厉声喝断,“来人啊,将这胆大妄为的新科状元玄烈昊拿下!”
森冷的言语在偌大的殿堂里回响,还未等烈昊辩驳,殿前侍卫疾步而入,将其连拖带拽地押了出去。
好大的下马威!分列两旁的臣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悄无声息,皆不知忠王为何大动肝火。
睥睨众卿,永琰大手一挥,“全都退下,留中的折子,本王会慢慢审阅。”
这是在树威信,还是另有所图?
隐在幕帘之后,我暗自揣摩,即便是树威信,也不必拿烈昊开刀祭旗啊!
待满朝文武退下之后,永琰转眸一瞥,淡然笑了,“出来,藏在幕后不怕闷么?”
掀开帘幕,弱柳扶风而至,我假意怒道,“忠王千岁,好大的架子,说拿人就拿人,不知那人是……”
“是你的救命恩人,对么?”
轻瞟他一眼,漠然冷语,“知道就好!”
永琰不动声色,揽我坐在膝头,随手取来一封折子,“先知会你一声,省得你又和我闹。”
翻开折子,赫然写着玄烈昊的名字,我茫然相望,一字一句顿觉刺目。
肃州!永琰拟旨,命烈昊谪守肃州卫!
“你究竟想干什么?”合上折子重重拍在桌案上,我寒眸逼视着他,“烈昊是新科状元,又不是军中武将,你为何要派他去蛮荒之境?”
永琰幽幽而笑,答非所问,“肃州指挥使,这官阶不小了,我对他不薄啊!”
肃州卫地处西北边陲,瓦剌时有进犯,怎能将烈昊派往那艰险之境,这摆明就是将他放逐!
明永琰,你好深的心思啊!
抽身而退,拂袖掀落案上的奏章,气恼道,“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我不再是当初的郑苹,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妇人!依照惯例,新科状元受封翰林院修撰,留守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