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表情，就好像在说：你说啥？

反应过来他理解错了这个“家”的含义，丁冬解释道：“你不回家陪你母亲吗？”

“我为什么要回去？”封承煜开口反问。

正巧佣人端着煮好的粽子从厨房走了出来。

封承煜看着对方把一盘粽子放在丁冬面前的茶几上，顿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问道：“今天是端午节？”

“你不知道吗？”丁冬眨巴眼睛，颇为意外地看着他。

封承煜顿在原地，半晌都没有说话。

他从来不过什么节日，但凡有大小节日，不用他提醒，林森都会提前订好礼物，吩咐各部门负责人发给员工。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根本就忘了还有“节日”这种东西。

“这种节日就该和家人在一起过的啊。”

丁冬伸手取过一个粽子，滚烫的温度让她一时没抓稳，甩手就扔在了茶几上。

“好烫……”

她吹了吹被烫红的指尖，还没来得及细看有没有起泡，封承煜却已三步跨作两步来到了她身边，抓着她的手仔细查看，眉宇间的情绪凝重得似乎像是在看什么至宝。

被他认真的表情惊到，丁冬有些不好意思地抽回手，甩了甩手腕，继续刚刚的话题：“你妈妈应该一个人在家吧，你不回去吗？”

似乎很不愿意她提起这个，封承煜的面色有些凝滞，片刻后，他才回答：“不回去。”

“吵架了？”丁冬小心地看着他不太好的脸色。

封承煜抬眸看她一眼，沉默。

虽然当初的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了，但是丁冬心里肯定是恨黎蔓的。

即便两人现在的关系有所改善，但黎蔓再怎么说也是他的母亲，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丁冬不要因此迁怒于他。

“你不恨她吗？”封承煜心口郁结，但还是问了出来。

丁冬的表情有一瞬的凝滞。

很快，她便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笑了笑：“恨有什么用？我又斗不过她，她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把我打进十八层地狱，我还不如多讨好她的儿子，争取混两口饱饭吃。”

闻言，封承煜的心情更差了。

他紧绷着下颌，漆黑如墨的眸子暗淡下来。

“你还是恨我。”他这么说着，语气喑哑。

丁冬愣了片刻，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我恨你干嘛？当初的事情，你又不知道。”

她是个爱憎分明的人，知道封承煜心里的苦楚与纠结，也不想让他困扰。

可毕竟那个人是他的母亲，丁冬要怎么才能做到恨着他的母亲，转而去爱他呢？

万事万物，都得有个过渡的时间。

“我母亲向来骄纵，不喜欢任何脱离自己掌控的事物。你就是恨她一辈子，也情有可原。”封承煜垂眸，声调淡淡。

丁冬也不想让他在自己和他母亲之间做抉择，于是干脆岔开话题：“你吃粽子吗？”

封承煜摇头，他一向对这种节日点心没什么兴趣。

“那怎么办呀，这么重要的节日，封大少既不吃粽子，也不回家陪妈妈。”丁冬转了转眼珠，忽而笑道，“要不我们去看封老先生吧？”

封承煜看了她半晌，忽然淡淡勾起唇角，问她：“你在哄我开心？”

她知道他现在心情低落，也知道怎么做他会高兴。

而她还愿意花心思去哄他，他已经是受宠若惊。

“不去算了，我上了一天班，可累着呢。”丁冬翻了个白眼，作势要离开。

封承煜却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进自己怀里。

她抬起头，只看见他盛满笑意的双眼。

“端午节见家长，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他语气促狭。

丁冬没有出声，因为下一秒她就被他堵住了嘴，无法作答。

不远处的佣人见状，赶紧捂着脸跑开了。

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洒在两人的身上，为他们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此情此景，美如画卷。

夏天的夜色来得有些晚，两人来到疗养院的时候，天光还是大亮的样子。

封老先生正在院子里乘凉，见两人并排从大门走过来，面上浮现几分讶然。

封承煜平日工作忙，很少有时间过来看他，像这样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过来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

“爷爷，端午安康。”

走得近了，封孝川才看清，封承煜的表情有些过于和颜悦色，一看就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于是他忍不住看了旁边的丁冬一眼，她还是噙着淡淡的笑意，礼貌地向他欠了欠身。

“封老先生，节日安康。”

封孝川乐呵呵地笑开，看着两人点了点头，转而又想起上次黎蔓对自己说过的话，看向丁冬的目光不由得带了几分考究。

“吃过了没？”他从藤椅上起身，朝着大楼的方向走，一边热情地招呼两人。

“没有。”封承煜直接回答。

“那你们是来我这蹭饭了？”封孝川顿住脚步，拐杖往地上杵了杵，回头瞪了封承煜一眼。

他有些严肃的表情让丁冬忍不住心虚了一下，封承煜却不慌不忙地答道：“是的。”

毫不扭捏，直白干脆。

“那你也不带点东西孝敬我老爷子？当我这的饭是白吃的？”封孝川挺直腰杆，拉高了嗓门。

封承煜和丁冬对视一眼。

丁冬抿了抿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收音机，双手递给封孝川。

“封老，这是我给您买的小礼物，希望您能喜欢。”

方才在路上丁冬突然想起来，第一次去见老先生，他们好像什么都没送。

刚好路过一家杂货铺，丁冬就灵机一动，下车挑挑拣拣，最终选了个掌心大小的收音机。

外观看着是故意做旧的，但能搜到的频率还不少，丁冬在杂货铺里调了许久，直到听见里面传来咿咿呀呀的戏曲声，才满意地付钱走人。

虽然封承煜再三表示，爷爷那里什么都不缺，但她还是准备把这个送给老人家。

上了年纪的人多多少少有些怀旧心态，又对戏曲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怀。丁冬想，封老先生应该会喜欢这个。

果不其然，封孝川在看见她掌心的东西以后，眼神立刻就是一亮。

但他面上仍旧表现得嫌弃不已：“这是什么玩意，破破烂烂的，这能用吗？”

说着，他伸手就取过了丁冬手里那个金属小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