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你觉得这次自己做得不够好，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次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虞姝没有直接答应，点点头示意她坐下。

“首先我对计算机发布会所造成的舆论热度判断失误，在发现问题后也没能在第一时间想出好的解决办法及时挽救, 导致对于项目的影响越来越大......”沈曦认真将自己这些反思的问题如实一一出来。

”曦，如果这次没有受到发布会热度影响话，那你觉得这个项目可以做到什么程度？你预估的销量或者业绩可以达到多少？“虞婆婆耐心听她完，神色认真的看着她继续问道。

虞姝不是金融专家, 从她的角度来，雕漆厂这并不是一个投资项目，而是一个非遗保护工作的试验。

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工作现在才刚刚开始展开，这是一片几乎空白的领域，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虞姝当时出其不意的提出这个考试更多的只是因为想要看看沈曦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不管结果是成功还是失败，都算是为非遗保护工作提供了经验。

不过沈曦将帮助雕漆厂走出困境这件事当作一个投资项目来看，这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毕竟若是雕漆厂因为经营不善彻底关门倒闭, 那更谈不上什么推广传承了。

通过“生产性保护”的方式, 借助商业力量，对传统技艺进行合理开发和利用, 这是非常好的想法。

只是，她的定位还是出现了一些偏差。

“如果没有受到影响的话，按照Panda公司原定的广告投入，再加上我们后续的宣传推广, 雕漆的曝光度和认知度应该可以再提升百分之40左右......“沈曦抿了抿嘴唇, 事实上雕漆厂这个季度的销售额还不到目标的一半。

“目前雕漆厂有多少名员工？一个月可以生产多少件雕漆工艺品？“

“雕漆厂现在一共39人。熟练工人27人都是雕漆厂以前的老员工, 以及新招收的学徒工6人，销售团队7人。”

这些工人都是沈曦高价给请回来的，就是这几个学徒工也都是开了高工资才好不容易从美院招来的，销售团队也培训了一个月才算上岗。光是要养活这些人每个月都得七八万块，这也难怪之前雕漆厂支撑不住了。

到产量问题，沈曦也不禁有些无奈： “从2月份至今雕漆首饰、首饰盒这种物件已经做出来了有近170件。不过较大一些的花瓶，挂屏之类的工艺品大部分都还没有完工。现在销售的主要还是雕漆厂原本的库存。”

雕漆制作工艺繁复，制作周期长。即使雕漆厂目前已经恢复了一定的生产能力，但雕漆工艺品的总体产量还是很少的。

像那种数十万的大件雕漆工艺品工期三五年都是正常的。

那些数千元雕漆首饰首饰盒之类的工艺品倒是能多点，但即使几十个工人们加班加点一年至多也就能做出几百件。

这种手工艺品在产量上肯定是无法与工厂机器批量生产相提并论的。

再加上熟练工人还是太少，像制漆这个工序，厂里现在只有一位老师傅能做，现在带着两个新徒弟，只是学徒出师至少得5年时间，主要还是得依赖老师傅一个人。

这种情况下自然产量上就很难提升了。

虞婆婆了然的点点头： “可雕漆厂的库存再多，那也是有数的。就算你广告做得再好，销售团队再专业，雕漆厂的库存能支撑多久？产能跟不上有什么用呢？“

沈曦怔楞在原地，她虽然知道产量不高，但因为雕漆厂库存的工艺品还比较多，所以她一直只顾着怎么提高销量把货卖出去，没有去多加考虑产能方面的问题。

“曦，我知道你是跟着金融组做惯了大项目的，所以你的预期值会变得非常的高。但是雕漆项目的成功与否并不是完全以盈利多少作为评估标准的。”

“如何开发工艺品的价值，保持他自身的生命力，让他能进行持续性的运转，还要从整体上建立起健全的传承机制。如何解决这些问题这才是这个项目的关键。”

“你现在已经让雕漆厂起死回生，这已经可以是成功了一半。但剩下一半的工作就不仅仅是要看盈利多少了，你明白吗？”虞婆婆谆谆善诱地正色道。

“您的这些我都有考虑过。关于对于各个工艺环节的保护，关于工艺品品牌运营，关于工艺品的交易标准......不过我是想着等到雕漆厂经营状况稳定了以后再......”

话一半沈曦这会儿已经明白过来了，这其实是不成立的。如果想要将雕漆厂经营壮大，那么仅仅靠现在的这些人肯定是远远不够的，产能太了。

只有让更多人认识到欣赏到这门技艺，让更多人来学习加入到这个团队中来，雕漆才有希望真正发展起来。

“其实你今能主动来找婆婆，婆婆很高兴。”见沈曦已经认识到自己的误区，虞姝笑了笑，起身从身后的书架上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她。

“其实这次你自己做得很好了，只是你自己没有意识到。《匠心》纪录片这次收录了九大非遗工艺题材，这虽是你一时无意之举，但也给他们带来了机会。其中像花丝镶嵌，京绣一类的都是传承人开的工作室，原本的境况都要好过雕漆厂不少。”

“但从广告播出这三个月以来，由于没有专业的销售团队，没有做足充分的准备，这些工作室几乎效益都没有得到多大的提升，凭白浪费了大好机会。”

沈曦接过随手翻看了几页资料，脸上不禁露出讶异。“怎么会这样？”

她这段时间只顾着关注雕漆厂，还真没姑上去了解其他非遗工作室的境况。加上最近这么忙，也没什么时间去找胖砸玩。

雕漆厂再怎么，因为有几个大件订单加成所以这个季度也卖了有一百来万。虽然这个成绩沈曦一直觉得很不满意，但她万万没想到其他几家更惨。

“上星卫视三个月的广告，PANDA官网的宣传片，报纸媒体报道。这样的宣传力度曝光率怎么可能才这样的效果？”沈曦翻看着手中的资料真是万分不解。

别的不，像她比较熟悉一点的花丝镶嵌。与造型古朴的雕漆不同，花丝镶嵌工艺品原料大多都是金银，是非常的精美华丽的，就算是不懂工艺的人也能欣赏到它的美。

那些镶嵌着珍珠宝石光彩夺目的精美首饰大部分女人都无法抗拒吧？受众面可以比雕漆要大得多。

而且相对于雕漆厂大都是六七十岁老师傅，面容姣好端庄优雅的蒋大师明显更受欢迎。上个月蒋大师还接受了好几家大型报纸杂志的专题采访，曝光率也要远大过雕漆厂。

但资料上的数据显示，近3个月来，蒋大师的花丝镶嵌工作室包括琉璃厂旁的铺子，总共销售额才不到60万。

这个数字乍一看也不低，但要知道，蒋大师的工作室原本一年也能卖出一两百万，年利润有个十几万。

毕竟花丝镶嵌件首饰几乎都是上万的，订做的大件摆饰价格更高昂。

只不过金银原料镶嵌珍珠宝石玉器，其成本就相当高昂了，赚的不过是手工费而已。

算下来，这波推广对花丝镶嵌工作室确实起到的效果微乎其微啊。

“来这也不难理解，这些工艺大师们在手艺上是没得，但你要让他们去做营销确实是强人所难了。不然当初雕漆厂，花丝镶嵌厂也不至于落到倒闭的结局。”虞姝忍不住叹息道。

“所以其实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如果没有你的参与，恐怕雕漆厂也很难打开这么好的局面。”

“你把这份资料拿回去好好看看，汲取经验教训。接下来的文化推广工作如果有机会的话尽量也帮衬着他们一些。”

“谢谢婆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沈曦猛得站起身来。

她知道她做的那些工作并没有白费，虽然定位出现了偏差，但整体大方向上的思路是对的。

曝光度的提高对推广工作确实有帮助，但仅仅这样还远远不够。

现在她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全新的计划！

“这么有信心？那就去吧，放开手脚去试试看。可别让婆婆失望哦。”

“您放心吧，一定不会的！”

看着沈曦重拾信心满身斗志的模样，虞姝端起手边的茶杯，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曦这些的沮丧她都看在眼里。其实这也不难理解，自从进了祁院这几年，曦一直都顺风顺水，在系统的金手指下从未出过差错。这陡然摔了一跤，难免心理会出现落差。

这丫头性子是真的好，这几年做出的这么多成果桩桩件件可以都离不开她，但她从未因此而变得居功自傲不可一世，始终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所以也难怪祁院里人人都这么真心的疼爱她。

但她的这份心性也不是没有弱点的。可能是前世成长环境的关系，导致她一直都不够自信，甚至可以是有些自卑。尽管这几年她的性情已经越来越开朗，但这份自卑却始终从未真正消失过。

如果换做是其他人，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恐怕已经开始以救世主自居了。曦她有足够自傲甚至任性妄为的资本，但她一直认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没什么了不起的，甚至一直觉得自己处处都不够好。

这不是因为谦虚，而是她始终没有客观的正视过自己。

这几年的时间，她确确实实是舍弃了自由自在的生活，付出了大量的时间精力。每6个时，平均一2万字的资料记录。

据统计，她去年一年就完成了近600万字的资料记录。

可她还是只能看到别人身上的闪光点，却不能正视自己的优秀。

所以她总会把功劳都当做是大家共同的努力，但每次一旦遭到挫折，就会首先就将所有问题都归咎到自己身上，然后陷入自我怀疑的恶性循环。

这是典型的抑郁质性格，容易钻牛角尖，悲观情绪化，一味地把原因都归咎到自己身上，常常陷入自责。

因幢初虞姝提出这次考核后几位老师都有些担心，就是怕万一出问题会更加打击她的自信心。

不过看样子现在他们已经不用太担心了，这丫头现在斗志昂扬得很呐。

玉不琢不成器。沈曦现在已经不缺独当一面的能力，缺的只是那份自信和韧性。

那就大胆放她去尝试，用一次次的战绩来增强她的信心。总有一她会成长得内心强大，将那些负面的阴影逐渐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