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毅这话字字诛心，句句直指夏末不仅见死不救还故意顺势而为害死了郑华文。

听起来要比他这个被人胁迫不得已伤害主公的下属要歹毒得多。

至少一众将领已经开始同仇敌忾了。

萧清卓充耳不闻，只问道：“嗯我知道了。然后呢，那帮人是什么人？据点在何处？战力如何？头领叫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又快又狠地砸下来，与预期的回答完全不同，郑毅一时慌乱，张口就是胡说：“这、这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萧清卓眼神锐利地盯着他，“即便对方人多势众，你势单力孤不好对付，那也该探听敌人虚实以作日后救人所用。你堂堂一个大统领，不可能不知道知己知彼的重要性。除非，你根本救不想救，或者说不需要救人。你那个妹妹恐怕不是被挟制的吧？”

郑毅这下真的慌了，脸上的表情都崩了。

这萧清卓还是人吗！她莫非连我想的什么都能知道？

萧清卓猜的没错，郑毅的确是有个妹妹，嫡亲的，小时候相依为命过，十一岁的时候走丢了，一直没找着过。后来机缘巧合下跟随郑华文做了护卫，相互扶持着长大，随郑华文到灵都学院求学时竟碰见了妹妹。二人相认过后交代了各自的境遇，妹妹运气不错，被人卖到周国王宫做了侍女，又因容貌艳美被周国太子看中纳为侧妃，当时她正值盛宠就跟着周太子一块去了灵都城，却正好碰上了失散多年的哥哥。二人好一顿叙旧，被久等不见人的周太子撞了个正着，因此得知了他二人的关系。周太子当时并未多言，只带着郑毅妹妹回去了。那时的郑毅并没有觉得被周太子知道他和妹妹的关系会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事实证明，权贵之家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看郑毅这副模样，萧清卓大致明白了他是怎么回事。无非就是妹妹为了荣华富贵唆使亲哥谋害旧主的事，只是——

“你妹妹是在周国王宫还是周太子府中？”

郑毅被突然提问下意识地就答了“太子府中！”。

答完才觉失言，懊恼不已地问：“你怎么知道的？我方才分明已经编得很真切了！”

萧清卓懒得理他，仿佛回答他这个问题是有辱智商似的。只扭头吩咐了周康几句话。

周康点点头，就命手下人把郑毅堵了嘴拖出去了，任由他怎么挣扎都无用。自己也去安排人替萧清卓办事了。

余下将领看了好一出精彩大戏，套路反转层出，直把他们看得以为自己是个傻子。

有将领心直口快，直接就问了。“这…殿下，恕末将愚钝，不知殿下是如何看出来他说谎了的？”

其他人没问出口也是顶着一张求知脸巴巴地望着她。

萧清卓本打算把他们轰走的，看他们这样，也不能太强硬了，御下不光要震慑还得怀柔。方才已经杀鸡儆猴得够了，这会儿就是体现她对待下属宽仁的时候了。

遂只好解释道：“郑毅说了一大堆话，重点却只在泰越帝身上。若当真是为救亲妹，怎么会只字不提她的处境？在本宫问到具体细节时又支支吾吾答不出个所以然来，不是撒谎又是什么？本宫于是就猜测，妹妹是真，救妹妹是假。能让大统领背叛旧主的，利益一定十分丰厚，他又说到周国，周国的国主正当壮年，周太子也已长成，周国其它勋贵不过是面上光罢了，能许下重利且能由他妹妹做中间线的，也就是周家父子俩了。猜不准，就诈一诈，果然就知道是周太子府中。”

“这样说，诸位可听明白了？”

众将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们怎么没想到啊！”

“那是因为你太笨！殿下是何等智谋，你岂能与她相比较！”

……

眼看又要吵起来，萧清卓咳了两声，吸引了大家注意力，然后道：“诸位将军辛苦了。今日情况特殊，本宫有些急躁了，有得罪之处，就请大家海涵吧。”

众人忙说殿下太过谦和了，实在不必如此，他们必定唯殿下之命是从云云。

萧清卓：“诸位不介意就好。正事已毕，晚些时候本宫自会通知各位行事准则，现下本宫要跟亡夫单独再待会儿，诸位就请各自回去吧。”

众位将领很是体谅，都很自觉的上了香就走。

不多时，灵堂里只剩她一个能喘气的了。

萧清卓走近了两步，扶着棺材沿，伸手轻触郑华文的脸，眼泪再也关不住，如断了线的珠子，滴滴落在郑华文的衣服上，慢慢晕湿了衣襟，侵入内里。

然而该有感触的人再也无法给予她回应。

他比眼泪还冰凉，冻得她的手都疼了。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在她不开心的时候写小诗哄她，她难过的时候也不会有人想方设法逗她开心，没了那个人，所有一切都得她自己处理，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一般，没有他在身边，她与人斗智斗勇全都要靠自己，那时候还有父母在，倒也不觉得苦和累，如今却是所有习以为常的陪伴都离她而去了。人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体会了有人把你当成掌中宝的感觉，就不会愿意再披上铠甲与人争斗。

越是回忆往昔的美好，萧清卓的眼泪就越是止不住。可能失了依靠的人都是这样吧，连哭泣都是隐忍克制的，不敢表露人前，就连送别自己的丈夫也是偷偷的掉眼泪，而不敢放肆宣泄自己的悲伤痛苦。

萧清卓趴在棺材上哭得压抑，却没发现身后门口站着一个人，正死死盯着牌位上的名字，脸色阴沉得可怕，拳头握得死紧，双目中冒着汹涌的仇恨。

原来是许久未归的郑熙。被她哥派出去执行任务才回来的。满以为回来就是每天逗着小侄儿玩，看兄长和嫂嫂秀恩爱。没想到那次跟兄长一别竟成最后一面！

郑熙恨得咬牙切齿，却没进去打扰嫂嫂哀悼兄长。她转身就去寻郑毅，想知道怎么回事。没想到却遍寻郑毅不着。

整个别院的守卫全是陌生面孔，兄长的人手一个都不见，她心里十分烦躁不安，急于找到一个知情人告诉她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