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众人已是心生不忍。

这简直就是畜生才干得出来的事！

袁文看着这小姑娘，心里也颇为不好受。平日里闷不吭声，办起事来手段老辣，惹得很多人都对她退避三舍。想来，也不过是小小年纪的自我保护罢了。

夏末缓了神色，温声道：“后来呢？你是在其他人身上看到过这图案吗？”

冬月年纪本就不大，自小就经受了严酷的训练，好不容易熬过了训练考核得以离开那个地狱，结果出师不利被乌越抓了，好在将功折罪，被收入飞云殿，以为已经是得入天堂，后来竟还能跟在女帝身边做护卫，更是每天都美滋滋的，渐渐地就把之前的黑暗抛之脑后了。哪曾想，在她最开心的时候老天要给她狠狠一击，提醒她不过是烂泥沼泽里爬出来的怪物，根本不配拥有这光明灿烂的人生。

冬月以为自己被怀疑了，又要被打入地狱，正忐忑不安地等待宣判，没想到陛下忽然语气温和的跟她说话。冬月就像是临近悬崖被人递了一根绳子拽住了，像是落入无尽黑暗后被救赎得以重获新生。

冬月忽然就抑制不住情绪，嚎啕大哭。

哭得像个孩子，像个有人关怀的孩子一样。把积攒了十几年的满腹委屈，苦痛，通通哭给大人听，换那梦寐以求的安慰与怜惜。

夏末心里不是滋味：说起来也不过才是刚上大学的年纪，还是孩子呢。你也是，老大不小了，跟个孩子置什么气呢，明明知道她不会伤害你，又何必做出这副伤人的样子来？有气往旁人身上撒算什么，有本事去找罪魁祸首去呀。

夏末暗自鄙视了自己一番，然后语气更温柔道：“冬月起来吧，把眼泪擦擦，免得他们笑话你。”

冬月听话地站起来，拿袖子擦了擦脸，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夏末。

夏末：负疚感更重了。简直就跟做错了事以为自己要惨遭抛弃的小狗狗，委屈又可怜。

夏末无奈道：“别怕，朕没怀疑你，只是一时惊诧你的反应。你跟朕说说，那个图案是怎么回事？”

冬月用力点头，道：“我知道，我、我就是自己越想越害怕，怕陛下和少主你们都不要我了……”

眼看她又要哭，夏末连忙转话题：“好了好了，没事了，朕不怪你，也没那么可怕，你也别吓自己。现在说说那个图案的事吧，这是个标记还是有什么特殊含义？”

冬月吸了吸鼻子，道：“那个图案，我也有。”

！！

众人惊了。

夏末瞪大眼：“你说什么？你身上也有这个图案？”

冬月点头：“有，就在我背上肩胛骨处。我之前一直不知道的，那个地方也没有镜子，就连洗澡也是考核赢了才有的奖励，输了不挨顿鞭子就不错了洗澡就别想了。就那次偷看到他们割尸体上的肉以后，我回去就很刻苦地训练，从前的考核都是能过则过从不争赢，那次我第一次赢了考核，得了这个奖励。十几个女孩一起挤在一个大池子里，自然就有人看到我背上的图案了。我就着水面倒影看清了这个图案，记了下来却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后来我又仔细地观察了其他人的身上，大多数人身上都没有这个，只有少数几个人才有。那时候我们这些小孩竞争挺激烈的，吃的穿的统统都要合格或者赢了才有，不合格的就只能饿着，冻着，下一次考核还不过，就是死路一条了。所以我也没机会跟那几个人搭上话，也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这个图案。再后来我大了些，就被转移到另外的地方训练，再没见过跟我有同样标记的人了。后来我也渐渐忘了这事。”

“人要被分为三六九等，一定是因为这帮畜生的缘故，拉低了平均道德底线！”

夏末骂完又问道：“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这个图案是什么意思？”

冬月摇摇头，觉得既愧疚又感动。陛下竟会为了她斥骂那帮人，而不是鄙夷她卑贱的过往。冬月觉得她今天的感动感激超出了之前十几年的总和！因为遇到陛下她们之前，她根本就没有能感动和感激的人。

冬月道：“陛下，我虽然不知道这个图案的意思，但我知道那帮人的据点在哪，或许可以追溯到背后主使。”

夏末意外：“你原先不是说，你们训练出师了原据点就会废弃不用吗？不是说每一批出师的据点都不同，你又怎么知道呢？”

冬月道：“我可以假扮成这帮人里的一个混进去。我本就是他们之中的一员，对他们的行事作风还算了解，再加上我身上也有这个图案，说不定还是什么重要人物的印信。我觉得此次任务，非我莫属！”

说得自信满满，仿佛要证明自己很有用似的。

结果被夏末无情否决。

瞧着这丫头满脸不理解的表情，夏末没好气道：“你把那些天真想法都给朕收了。别以为朕不知道，像这种杀手组织，个个都是亡命之徒，自有暗号之类的对接手段，你个已被‘死亡’的前杀手能怎么混进去？还没靠近就被人逮了！再说那劳什子的图案还是标记什么的玩意儿，鬼知道是个用处？要万一是什么蛊啊毒啊的，你还送上门去让人宰不成？”

冬月好不容易关住的眼泪又哗啦啦地决了堤。再也忍不住蹲在夏末脚边哭的稀里哗啦。

冬月觉得自己今天好丢人，老想哭，也不知是不是把以前没哭的都哭出来了。可陛下实在是太好了，好得像娘亲，可她连娘亲的面都没见过，也不知道比喻得对不对，也不能去问陛下，尊卑有别，这个道理她还是晓得的。

幸亏冬月没开口说夏末像她娘，不然铁定炸毛。年龄是女人跨不过去的坎。

夏末不知道自己平白多了个十几岁的女儿，还是能心平气和地给她呼噜毛，言语安慰。温柔得仿佛在抚摸求安慰的狗子。

嗯……这差异是不是太大了点？

好在双方都不知道自己在对方心里是个什么玩意儿，不然指不定当场就君臣离心了，爱哪凉快哪凉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