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要从一月前说起。

经由灵塔择选过后，据说国不可一日无主，夏末就先在其位谋其政了，只是没举办仪式差了一道手续。历史上多少皇帝都是先坐的位置再补办的仪式，再则夏末有灵塔和乌国陈国的支持，本也无妨。只不过这大典礼仪章程繁琐，尤其是朝廷官员夏末一个都不认识，想了想还是找了萧清卓来帮忙。

于是萧清卓就没了清闲日子，整日都在忙着夏末的登基大典事宜，再加上新帝大婚也要在同一天，时间急人手紧，又要仪式规制都不出错又出彩，她整个人忙得恨不能长出三头六臂来，就顾不上府里。好在她母妃身体康健，又掌凤印多年，管一个公主府错错有余，让她省却了好多事。

那天萧清卓正在礼部核对大婚所用的冠冕仪制御辇随行等，事情繁多，辛亏有郑华文在旁相助，事情还算顺利。萧清卓便请郑华文到府中用餐以作答谢。在自己家中，萧清卓心神放松，又加上心情愉悦，便小酌了几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萧清卓对醉酒后的事情记得清楚，知道这事不能怪罪与他，她也有错。只是此时不是最适宜成婚的时候，两人就说好那晚当没发生过，哪知道事情会有后续。

此时满室寂静，唯有郑华文喜形于色。

不久废嘉帝和周妃也终于露面了。一个去萧清卓跟前嘘寒问暖，一个则是在郑华文跟前耍了把老丈人的派头。

在书房，废嘉帝板着脸道：“卓儿是朕的掌上明珠，你万不可负她。”

郑华文对废嘉帝行了个晚辈礼，道：“多谢岳父大人成全。我必待她若我自己一般。”

废嘉帝冷哼一声算是应了。又道：“那丫头初初登位尚未坐稳就出了这样大的叛乱，怕是登基大典都要延后了。接下来你还有何良策？”

郑华文一笑：“什么都不做。”

废嘉帝疑惑。

郑华文微笑道：“将局势推到这步就可以了，其它的就交由那帮勋贵大臣们去争抢吧。咱们毕竟实力还未能与乌家军一战，不能做得太扎眼，只要任由流言散布就行。尤其那个灵塔实在有些玄妙，万一让它察觉到什么告知了夏末再做出防备来，岂不是要多费许多功夫？等所有利益相关的人都出了手，参与其中，此事就成众人之过，清水一旦搅浑，身处这水中的人可就看不见底下的陷坑了。到那时，即便她察觉不对，也深陷其中抽身不得了。”

废嘉帝恍然，赞道：“此计高明！如此可不费一兵一卒便将其推翻，实在妙计！”

郑华文谦虚道：“哪里是我高明，不过是跟公主学得皮毛而已。与公主相比，我这不过是雕虫小技尔。”

废嘉帝闻言也点点头道：“卓儿学富五车，可惜是个女儿家。”

郑华文垂眸不语。

待达到此行目的后，废嘉帝和周妃便回转。路上废嘉帝感叹道：“还是咱们卓儿贴心啊。朕正愁没法拢住郑国太子，她便替为父做成了。”

周妃笑道：“咱们女儿从来都是向着她父皇的。皇上忘了？她小时候吃一块新得的玉苏糕都要捧在手中分一半给您呢！连我都要不来。”

废嘉帝叹口气：“此次让她受委屈了，是我这做父皇的对不住她。待日后事成，朕便封她做护国公主，除了朕和你，谁也高不过她去，天下男儿也任由她选，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

周妃喜道：“那臣妾就代卓儿谢过皇上了。”

废嘉帝心中开怀，又许诺了周家许多好处不提。

萧清卓这边送别了父母，挥退了下人，包括赖着不走的郑华文也被请出门去。

郑华文殷殷叮嘱她注意身体，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萧清卓一个人靠在软榻上，静静思考。她不是傻子，此事稍一深思便能窥见真相。

大约是担心她会给夏末报信，便不经她同意就将她带离灵都软禁于此，好吃好喝的养着，却不见她，大概也是有几分愧疚的吧。

只是，郑国国主性情反复无常，并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父皇在位时并不愿搭理郑国，突然和郑华文来往密切，她跟郑华文的关系……此事的背后，她有些不愿深想，有些事，深究到底不会让人快乐。

萧清卓皱着眉闭上了眼，让自己睡了过去。也许睡醒了烦恼就都没有了，就像夏末说的那样，船到桥头自然直，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冬月这边搜集了几家大臣的罪证，都是板上钉钉辩无可辩的那种。夏末当殿宣读了他们的罪状，并立即论罪处死，犯官家属一律贬为奴仆，五代不得赎。

夏末这强硬态度让不少勋贵大臣打消了趁机捞一把好处的想法，继续保持观望，明面上老实了不少。

夏末面不改色地镇压完了这帮人，转头回到寝宫里捏着杯子的手都是抖的。

“我、我杀人了！还是好几个人！”

虽然她血肉基因是这边的，但怎么着灵魂也是在现代和平国家学习和生活了二十来年的，这忽然之间就要从一朵社会主义花朵向帝国黑暗皇权转变，尤其下旨降罪的人还是她自己，就很有些接受不能。虽然不是第一次面对生死，但置身事外跟亲手缔造他人死亡完全是两码事。感觉自己的某些观念已经在朝着这边的大环境靠拢了，而且，她控制不了这种改变。

这种感觉令她有些胆战心惊，若是长此以往，她会不会也变成一个手握旁人生死大权便漠视生命的人呢？

这太可怕了。人的想法性格是会随着时间改变的，她也不能保证自己以后会不会因为偌大的权利而膨胀。

夏末不希望自己会变成那样的人。

乌越看她眼眸中惊疑瑟瑟，大概明白她的想法，就握着她的手道：“他们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杀了他们是为民除害，何况君要臣死不得违，别说你没错，就是旨意错了他们也得照做，这是为臣的本分。而且这旨意是我替你拟的，起意杀他们的人是我，跟你没关系，你别怕也别自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