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向山下的茶楼的过程中，于连城才得知凌落英在此的原因。原来就是在他昏迷不醒期间，江湖巨变。当年的日月神教右腕辛商离又重新在多个门派的拥护下，坐上了日月教教主之位。

凌落英所在的棍门是少林几个不支持的，但是遭到了辛商离的排挤。她看清局势，江湖可能还有一场终点之战，而且此战比起起点之战还会更加残酷，更加血腥。

“我本来是要走的，离开这个江湖，远走他乡，但是又听到雷楚云没死，心有不甘，同时又百思不得其解，雷楚云为什么要杀爹，这一点我至今想不明白。”

“所以你过来请教落叶禅师。”两人不约而同看向落叶禅师，等待着他也许知道答案。

茶楼的后院很安静，有一条河从后院流走，众人一起听着落叶禅师讲着久远的故事。

“魏施主从小就在少林寺长大，十八岁时，到山下的小河打水，撞见一位少女，爱慕难舍。他发现自己越是醉心于武学佛法，越是抑制不住对少女的爱。于是就跟我辞别，主动还俗，就想找那位少女。一别三年过后，他回来跟我说了当时的情况。他说是在前不久，在华山脚下的一处客栈，又遇到了那名少女。那少女与雷楚云纠缠不清。当时雷楚云年少，是位无比英俊的男子，听说那少女是嵩山派的弟子。女子就是在嵩山上巧遇了雷楚云，然后就像是发疯似的爱上了雷楚云。一路跟着雷楚云去了华山。那雷楚云并不喜欢那名女子，但那女子就是不依不绕。最后女子说是怀了雷楚云的骨肉，让雷楚云娶她。

也就是这时，魏施主遇到了少女。他目睹了雷楚云对少女的嫌弃，就一时出了手，中伤了雷楚云的下体。魏教主后来冷静下来，再去了解那名少女。才发现，有骨肉是真，但不是雷楚云的。雷楚云虽然英俊无凡，而举止轻浮，但是生活作派很规矩。而那女子，就是骨子流露出一股生性放荡。魏教主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会一眼就爱上这样一个很不正经的女子。向我忏悔万分，于是就出了少林，江湖游历几年后，就创立了棍门。

“就因此事结了杀身之仇，那雷楚云看上伤得并不重，当初在华山一战，一群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凌落英说。

“华山派原来是有四大家族，其中就有雷家。到了雷楚云身上，只有雷婉青一个女儿，听说再无孩子，而且我听说雷楚云从不亲近女色，看来是当时伤得很重，再也无法痊愈了。不能生育，对一个旺盛的家族是很不幸。”

于连城突然想到在三家洞见到雷楚云时的情景，浓妆艳抹的，原来不是没有原因的。

“雷楚云杀害五岳其他掌门，是为了并派，夺得更大的权利，但是杀害魏教主只是私仇。但因是私仇，把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部牵扯进来，江湖就大乱了。”于连城转过来对凌落英说。“落英，抱歉，当时我本是有机会可以杀雷楚云，但是结果你也看到了，江湖上四处传我是欺师灭祖之徒。是梅易之最先放出消息的。他是在用嘴杀我，毁我的名声，让我在这个江湖没有立足之地。”

“算了，已经不重要了，我已经放下了，正要退隐江湖。你来少林寺干什么？”

“我本来是想请少林得道高僧，请教如何关闭生门，禅师能否赐教？”

禅师没有丝毫犹豫，就示意于连城把手放下，他好按住脉膊。

“于公子，总是在生死之际徘徊。不断激发了人的潜能，又修行了华山四大奇功，所以功力盛于常人。生门，被打开，说明你已经触及到了你的极限，听说物极必衰吗，就是这个理。”

“您的意思是说，从生门走到死门，共有七处大穴，每个月就有一处穴道会开启，我只有七个月可活了？”

“这是在不关闭生门的情况下。江湖上有一种可能激发人体极限的武学叫八门循甲，就是打开生门，然后再关上，佛门中叫做入定，参悟生死，像你这种生动打开的，会很难关上。你得学会入定，了解生死之迷，说不定就可以找到关上它的办法。”

于连城不禁苦笑了一下，“当年与玄清师太一路同行，她也曾说过，我与佛门有缘。看来她是从见到我时，就认清我了。参悟生死，谈何容易。”

于连城一直送凌落英很远。

“你是打算跟我一起离开呢，带是要留下来。”

于连城这时才清醒过来，送得也太远了，不得不勒马站住。

“凡是犯过我的，我都从他们身上讨回了。我现在是一身轻，也不知道要往何处走，但是我很肯定，我不想走。”

“心里还有牵挂的人？”

于连城此时想到了琴舞。

“也许是，但也许不是。”于连城想到自己不久后，就要死去，就觉得再去打扰琴舞的清修，实在是太过于自私。自己突然间失踪了，也没有去向她打声招呼，不如索性，就当自己在她的生命里死去了。

于连城向凌落英挥手告别，就打定主意不要再去见江湖中人。他想去重游他曾经游历过的江湖。

回去之后，他就给自己挖了一座坟，给自己立了一个碑，看着碑上的提字，心突然间很悲凉。

“你真不想活了？”乌应求看着碑文说。

“我想四处去游历，你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去。”

“可以，我们可以一边游历，一边找一处道观，可以安放我心的道观。”

当晚两人碰杯，于连城把自己虽喝得烂醉，他不由得记起，在华山上他喝醉时的情景。心里总有一丝丝琴舞的残影，让他不甘于心中的平静，让他想去追逐那炽热的爱。

“都快死了，一切都不重要了。”于连城想到练了那么多的神功，想不到终究逃不过一死。他打败了他所有想打败的对手，最终却发现还有最后一个自己，他赢不了。对，他不想死。他还想有精彩的人生。

“扬名立万，让去吃屎去吧。”于连城大喊一声，他突然发现，所有的想扬名，都是想让别人看到他，听到他，让江湖中人知道有他的存在。当他躺在地上，看到天上的流星划过，才明白，他存在过，但很快就会消失。所有的惊艳都会在别人的记忆里，然后随着时间慢慢被人遗忘，成为空洞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