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沧之吾
作者:无愁山人 | 分类:玄幻 | 字数:76.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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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怎抉择·清晰
周耽呆呆的站在那,看着白南既不看他,也不看别人,双眼朦胧,宛若盯着这世界之外的境地。
风从他袖下钻走,微微荡起衣袖,宛若白鸽之翼。
“我代习深老先生家人多谢国公。”周耽恭恭敬敬的朝白南一礼。
白南也低了低头,应下了周耽的尊敬。
“天色已晚,不如国公,让公子留在客殿歇息?”
白南扭头看向说话的夕沉,而周耽却看着他。
他不知道白南那目光中是什么含义,是知道那道目光充满了旁人难以揣测的意味。
鄙夷?怀疑?还是正中下怀?
那不该是一个孩子的目光,尽管周耽比白南不过大了七八岁。
但他亦然觉得自己是大人了。可白南怎么看都不是。他的奶膘还在两颊挂着,就连声音还是那股稚气的奶腔。
“那好吧,公子要不,明日再离开?客殿就在宫城之中,条件就和公子在蕴遐宫居住条件差不多。”
看着白南妥协,周耽陷入沉思中而险些没有回过神。
送走了周耽,白南才和夕沉说起话。
“你为何要寡人留他?”
“国公不知道吗?”
白南一边往后殿走,一边回头看夕沉:“因为他,是南恒最后一个公子?”
“国公聪颖。”
“寡人刚刚给他道歉,后又以这样的心思留他,寡人成了什么人了?”
“国公就不该道歉。”
“为什么?”白南停下脚步。
“因为国与国之间向来到处都是勾心斗角,你死我活,死了一个使者,难道在这乱世是值得挂心,值得在意的事吗?”夕沉回答。
这乱世。人们如今说话,总爱带着“这乱世”这三个字。
这沉痛无奈的三个字,把所有礼法美德逼到了阴暗角落囚禁,人们又在这绝望歇斯。
白南听到夕沉的话,心中悲痛万分,不由有些愠色的反驳:“正是因为每个人都把礼德法令不放在心上,就是因为人们不爱做善事,就是因为人们为了自己而不择手段,就是因为,人们做错事不爱道歉,才有这乱世。”
夕沉未抬起低着的头,以及弯着的脊梁,沉默了许久,才说:“国公心地纯良,但若只有国公致力于此,也实在于事无补。”
他改变不了人们如何以下犯上,改变不了人们如何为老不尊,如何为了私利而害人,如何弃法令于不顾,如何将美德抛向九霄云外……
改变不了,皇帝昏迷天下大乱;改变不了,江山裂变人人岌岌可危;改变不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他只是个小孩,没有力量没有权威,就是哪天有人行刺他,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是乱世,哪怕一月灭一国,一日一君也不足奇怪。
这不,夜晚降临,多少人都盼望着有人能来杀了他。夜里行刺,当然要有能进宫的地方。这是宫城,无论如何,那堵高墙,一般凡人过不来。
也就是这堵墙,围成了那么多如同地狱的宫城。
堵住的,不知道是业火,还是希望。
而那扇宫门,来去的是归和离,还是生,和死……
周耽站在二楼廊子上,盯着这片灯火摇曳的宫城。
不一会儿,几点黑色的身影,如同夜里的野猫一样,扑向那座宫殿……
他眼神一定,心中一阵发毛,根本没有犹豫的时间,拿起自己的剑,就冲出了客殿。
周耽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要去救这个小国公。他可笑自己这股与生俱来的守护本能。
过去他,像条狗一样守护着周器,现在,一面之缘的小孩,竟然能叫他动了恻隐之心。
等他冲进大殷殿时,几个黑衣人已经把白南团团围住了。
周耽愤怒的拔出剑来:“御卫将军何在?!”说罢,他立刻冲了过去,几下就打倒了几个黑衣人。一连数个回合没有结束,齐辰光才赶过来,和周耽一起把剩下的人给解决了。
齐辰光扒开包在衣服外的黑衣,全都在左侧绣着“靳”字。
“真晦气,一群庶子走狗!”说罢,齐辰光就啐了一口。
周耽听到齐辰光说这话,心中窝火的看向他:“将军这是何意?”
齐辰光这才发觉自己的话不对劲,就连忙转移话题,来到白南面前下跪:“属下救驾来迟,还望国公见谅……”
这话音还没落,周耽就一脚踹在了齐辰光的肩膀上,眼睛紧瞪着坐在地上,正睁大眼睛怒不可遏的齐辰光,周耽愤怒言:“见谅?将军可真好意说出口!国公险些就被这歹人给!……你身为御卫将军,却不在职位值守?!你良心何在?!”
齐辰光被周耽羞辱的脸色红胀着,他一下弹站起来,恼羞成怒的指着周耽:“你这是什么意思?公子,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东孟的事,也容不得你插嘴!”
“好了!”白南收拾好惊魂未悑的心情,不悦的朝齐辰光喊。
这才叫齐辰光闭了嘴。
“公子说的是,本该在职位的御卫将军,为何迟迟不在?公子一来,是不是惊动你了?!”
“国公冤枉!”
“那你能说出来你在哪吗?!”
齐辰光又哑口无言了。
“今日还多亏公子相救。”白南朝周耽行了一礼,然后又对齐辰光言:“御卫将军护君不利,又出言中伤公子耽,罚俸三月。这都是轻的。”
随后齐辰光和侍卫就退下了。
白南又是朝周耽一礼:“多亏了公子。”
“应该的。”
“公子没必要踹齐将军那一脚的。”
周耽笑了笑,言:“的确,那一脚,的确是该国公来踹。”接着,周耽歪了外头,看着周耽:“可国公会去踹他吗?”
白南抬头仔细听着周耽说话,然后摇了摇头。
“既然是一个君王,该有的脾气还是要有的。”周耽想起过去在朝堂学到的东西:“这叫王威。没有王威,怎么让别人臣服,无人臣服,就不是君王。”
“……寡人更想用自己的实力……”
“实力固然重要……”周耽打断白南的话:“但王威的存在,也是实力。无论什么时候,君王的震慑,十分的重要。
看沧元宫城那个小摄政王,名正言顺却毫无说服力。为什么?他没有王威。
要想成为帝王,就要有让人一说出来就肃然起敬,敬畏不已。不但有敬,还要有畏。”
白南听了周耽的话,心中感慨,立刻言谢:“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寡人谨记。”
周耽看白南恭敬的样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想到恒国公教给他的,这些他以为只要有周隐在,就用不着的东西,有一日能用上。
“不过,国公究竟为何当这个王?”
白南眨了眨眼,再次底下眼眸:“可能是为了世子。
也可能是为了这个东孟。”
“怎么说?”
“世子让我守护他想守护的东西。
而世子想要的,恐怕就是这个东孟,东孟可以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人人敬畏礼法,市井人人相助,官场肃静,坏人人人口诛笔伐,好人人人传颂流传千古。”说罢,白南就从那样的幻想里,抽出游走的魂魄而归入躯壳:“或许有一日可以实现。”
“一定。”周耽惊叹于这一番话出自一个孩子之口。
或许,在,在这可笑的乱世,也只有孩子有这样的梦想吧?
“公子觉得有可能实现吗?”白南惊讶于他不同于白发苍苍的夕沉的回答。
“对。哪怕很难,若是国公不改初心,敢于在黑暗泥沼中向阳,那么黎明也终会出现。”
是啊,总把头埋在泥沼中的人,又怎么看得到黎明。
他们还年轻,黎明就只有他们可以去看到。
而上一代的人,只能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垫在他们脚下,让他的头颅,在泥沼中扬起。
这个夜晚,周耽教诲了白南,告诉他了怎样才是君王。
君王要有敬畏,要有梦想。
白南也教诲了周耽,他给了周耽一个启发——关于自己想要什么。
他或许不是母亲说的那些跳龙门的鱼,但他也要为了河流有更大的溯洄之力而朝上跳!
或许,人总要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条河,那个选择,那条路。
白南,也在第二日清晨的朝堂上,说起了前一天晚上的行刺。他大发雷霆,大吼着要青鉴堂一定彻查,并且日日给他汇报调查进度。此外,他要户部将靳氏一族所有名单,交到自己面前。
“昨日被斩杀的人,均来自靳氏!靳氏家长必须给一个交代,此外,在调查结果没有出来前,巡防司抽调兵力,暂时维护靳氏宅院的进出!”
这一招,让靳氏吓的不轻,连夜去寻孟天恒商量,可结果是,靳倦暗自帮孟天恒杀掉了行刺的中间人,靳氏一下成了众矢之的,若要减少损失,必须有替罪羊。
而青鉴堂的调查也不敢怠慢,毕竟天天汇报,一不小心说不定乌纱帽不保。但调查最终也是到了中间人这里中断了。
白南心里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当然是孟天恒搞的鬼。可如今线索中断,死无对证,他就立即派人搜查靳氏家宅,最终靳氏族长供出其旁支一侄子,说是一直对白南登位不满,而派人行刺。
次日,就下了斩杀令。而株连之罪因为家中“大义灭亲”以及靳氏前辈功绩,而抹去了。
这小国公突然变化,也是一波震慑之力,他下的“如有再者,再不容情”的谕旨,也叫人胆寒。再有贼心,却不敢为贼。
很快,这些事就传到了沧海镇,而周隐却不关心这件事。他倒是好奇周耽为何会在东垣出现。
“真奇怪,公子耽怎么会在东孟?我还以为他会去前线。”
老尹和周隐想到一块去了。
这日阳光明媚,春意盎然的,周隐就把瞿归云抱到了院子里的摇椅上晒太阳,老尹还吵着六殿下占了他的位置。
“真没想到春天来那么久了。一晃眼,就俩月余了。府君回来的时候,跟个雪人一样,现在……”老尹看着坐在瞿归云身边的周隐,笑着说:“怎么跟个渔夫似的。”
周隐看了看自己草率的装束,笑了笑言:“我都加冠几年了,还和小郎君哥儿一样啊。”
“府君不是小郎君,但也是世子啊。”老尹无奈的摇摇头,站在周隐身侧。
周隐浅浅一笑,然后言:“我以为你要说,我是有家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