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祖杰之所以这么和颜悦色的说话，甚至于帮着出主意，还答应帮助他们建立高新产业园区，倒不是因为他同情天南的遭遇，事实上他对于天南的乱来造成的重大损失十分愤怒。

不管是中枢还是地方，有无数人提醒过，天南这么干下去不行，要出大问题的，可是天南地方就是昏了头，谁也不听。

天南房地产最后变成了击鼓传花的游戏，天南地方必须承担责任，这一点不管是中枢，还是工作组都是一致的意见。

但是这一次中枢行动太过迅速，猛烈，釜底抽薪，一夜之间天南从酷暑变成寒冬。房地产市场必然应声而落，经济亦进入断崖式下跌。

大量房地产企业倒闭，无数人血本无归，孙祖杰估计这一次损失最起码有几百亿，这可是1993年的几百亿，最起码相当于后世的几千亿，他能不愤怒吗？

这笔钱交给他，他能够做多少事情？可是事已至此，他也无可奈何，因为发火不能够解决任何问题。

某种意义上，这一次天南地产泡沫就是改革开放十多年来，中枢放手让地方探索所必然付出的代价，这样的代价还有很多很多，84年的天南走私汽车同样是一个典型。

摸着石头过河，想不被浪打到，那是不可能的，后来人之所以能站得高是因为前人的经验教训在。

就算孙祖杰曾经提出一个大概的方案，可是那个时候他三十还没到，中枢胆子再大也不可能按照他的想法来做事。

但是到了新一代领导集体上任之后，华国已经逐渐探索出不少东西，那么就需要加强中央集权来推行种种经济政策，以强力的宏观调控来解决经济发展中产生的种种问题。

也就是说此时中枢需要地方听话，才能做好下面的一系列深层次改革，用暴风骤雨的手段来处理天南地产危机，简单粗暴，事实上就是把天南当成了典型，对各地进行严厉的警告。

天南固定资产投资很大，各地就少了吗？要是不听招呼，看看天南的下场就知道了。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中枢对于天南是有亏欠的。作为执行者，孙祖杰自然心里明白。

具体到孙祖杰，华投在这一次天南地产泡沫中赚了不少钱，这一点天南的高层当然心知肚明，他也不想被人指着鼻子骂。

而这一次要想妥善的处理一些问题，同样需要天南的高层领导配合，他与现任一把手从无过结，卖他一个面子，过往的种种也就烟消云散了。

孙祖杰这番话说完之后，天南一把手果然投桃报李，毕竟泡沫被戳破是必然的事情，这个时候还是朝前看吧，他才刚刚上任，就算打板子也打不到他的身上。

搞定了一把手之后，孙祖杰的日子就好过的多，打蛇打七寸，他在天南监督执行，处置地产泡沫，就是瞄准着银行动手。

由于中枢禁止银行资金流入天南，他们的任务就是监督十六条的执行，逼迫天南1600多家金融机构，2万家的房地产公司还钱。

凡是不在计划内的贷款就坚决收回，然后就是坚决清理银行表外业务。这些资金大部分都流向了房地产开发，国企和民企一起炒楼炒地皮，还有部分资金流向一些外贸公司，这些公司大部分从事的都是些走私汽车、家电的业务。

从省行到下面的市县一级支行，孙祖杰都亲自过问处理和裁撤违规行长。至于那些金融机构和房地产公司，此时也顾不上他们死活了，反正各找各妈，这么大的窟窿找人收拾就是了，找不到怎么办，破产就是。

这么残酷的整顿之后，最后出现的烂尾楼高达600多栋、1600多万平方米，闲置土地公顷，积压资金800亿元，可以说是一片狼藉。

到底有多少单位中了招，根本就数不清，孙祖杰别的不管，他在乎的是华投。七月中旬，初步的调查结果出来了，副董事长老李亲自带队来到了天南。

孙祖杰冷冰冰的指着厚厚一沓材料说道，“看来我还是太自大了一些，以为自己一声令下，华投自然是全力执行，事实恰恰相反，阳奉阴违，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老李对孙祖杰的说法早有准备，毕竟他也知道了一些信息，尽管不是非常详细，所以他十分内疚的说道，“孙总，主要是我的责任，我没有管好下面的单位！”

“从上到下都有责任，我是一把手，我负主要的责任，该是你得也跑不掉，但是现在不是讨论责任的时候，只是有些人已经不再适合继续工作了！“

孙祖杰顿了顿，“郑利明立刻停职，接受调查！我已经向中枢申请调了一位同志过来，他将担任华投集团董事，并代理华投银行行长职务，明天就会到任。清查工作将由他全权负责！“

老李叹了一口气，“这位同志是？“

“齐凌云同志，你应该知道，他是党内优秀的年轻经济学家，很得中枢的信任。

这些年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对原来投资部的同志太过信任了，与兄弟单位人才交流做得太少。

齐凌云同志是我主动请求调过来的，让他这个外人整治一番，中枢也放心。老李，不要怕暴露家丑，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谦虚，你一定要配合好他的工作。

我要求你们，给我把华投银行从总行到支行全部查一遍，一点蛛丝马迹也不能放过，有些人既然敢钻空子，那就制度办！“

老李点点头，“我一定认真执行，只是郑利明人才难得，这么处置是不是过分了点。咱们华投银行相比于兄弟单位，损失毕竟要小得多……”

“老李，你说得没错，咱们的损失并不大，就算是表外业务的贷款，也有不少抵押，真正收不回来的资金比较有限，可以说他的风险把控做得不错。

但是郑利明的问题不是华投银行的损失大不大，而是他不听指挥。我三令五申不允许有表外业务，他为什么不听？不要跟我说，他的管理水平有限这样的话。

华投银行成立时间较短，但是我们的管理和技术水平都是国内最好的，总行对于各家支行的管控能力也远远强于其他银行。

所以我可以肯定，郑利明在这里面做了不少利益输送；不管他是怕事，不敢担当还是故意，与人合谋，都是绝不能接受的。

现在让他下来，是为了治病救人，我还可以安排新的出路；要是等哪一天事情闹大了，处理就不会那么简单了。“

孙祖杰这么一说，老李也就没有再劝下去了，因为孙祖杰已经彻底否定了郑利明。孙祖杰暗自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明白人才难得，可是郑利明胆子太大了。

郑利明私底下的串联，年初就有人捅给了他，要不然也不会老宋担任轮值总经理。他一向对这样的事情十分敏感，这会严重影响到他对华投的控制。

所以他临时决定换人，现在又乘着这个机会拿下郑利明，并且清理一番，主要目的就是保证华投按照他的思路运转。

虽然上一轮清理郑利明没有出事，但是孙祖杰知道他和自己的思路是有一些差异的。至于请来的齐凌云同志，孙祖杰知道他的前途不会局限在华投，这种情况下让这位过路财神做一些孙祖杰不方便做的事情就有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