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副官压低了声音，靠近顾远霆耳旁吐出了一句话来。

顾远霆闻言，眉心便是拧了起来，他向着餐厅看了一眼，与赵副官道：“知道了，你先下去。”

“是。”赵副官向着顾远霆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顾远霆回到餐厅，顾老太太见他回来，便是问道：“远霆，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秀洲（嘉兴）那边出了点小事，需要我去一趟。”顾远霆与祖母说完，目光向着妻子看去，听说他要出门，林晗雪眸中有些担心，只不知他要去多久，会不会有危险。

“你在家听话，多吃点东西。”顾远霆握住她的手，与她低声叮嘱道。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孩子的。”林晗雪与丈夫说道。

顾远霆听了这话，却是摇了摇头，和她说了句：“照顾好你自己。”

闻言，林晗雪先是一怔，继而便是明白了，和丈夫轻轻的“嗯”了一声。

顾远霆顾不得祖母与姐妹在场，只抱住她的身子，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亲，惹得对面的顾远霜嚷了起来：“哎呀，肉麻死了。”

顾远霆瞪了妹妹一眼，顾远霜只冲着他吐了吐舌头。

顾远霆收回目光，紧了紧妻子的腰，和她说了声：“我走了。”

林晗雪心中漾着不舍，和丈夫点了点头，顾远霆与祖母和长姐打过招呼，临走前又是与妹妹斥了句：“你嫂子现在有了孩子，你平时少去缠她。”

“知道了。”顾远霜不情不愿的吐出了几个字。

顾远霆说完，再不停留，只大步离开了餐厅，看着丈夫的背影，林晗雪只觉心里变得空落落的，直到一旁的顾远云笑着开口，才将她的心神收了回来。

“奶奶，外面那些人都说我们家远霆脾气不好，可您瞧他对晗雪哪有一丁点架子，这么疼老婆，可要把人羡慕死了。”

林晗雪见顾远云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回想丈夫临走前与自己又是抱，又是亲的，也没避着她们，脸庞上当下便是浮起一层红晕，只垂下目光，和顾远云轻声说了句：“大姐，您快别笑话我了。”

“哪里是笑话你，”顾远云说到这，唇角的笑容倒是消退了几分，有些惆怅的开口道：“你姐夫对我，要有远霆待你的十分之一，我都知足了。”

闻言，林晗雪微微一怔，想起段让东，还是在滇南的时候见过一次，她只晓得他回了江北，在做什么却不晓得，此时听着顾远云的话，才想起来。

“当初不让你嫁，你偏偏要嫁给她，你当年要是能听你父亲的话，在江南找个夫婿，你和恬恬能遭这些罪？”顾老太太闻言，只不悦道。

顾远云便是讪讪的笑了笑，“奶奶，都是过去的事了，咱们还提这些做什么？”

说完，顾远云又是说了些别的话遮掩，林晗雪本就没什么胃口，又加上牵挂着丈夫，更是食不知味，一餐饭便是这么匆匆过去了。

帅府大门。

赵副官已是带着人候在了那里，看见顾远霆出来，顿时上前为他打开了车门。

顾远霆进了汽车，与司机道了句：“去白云庵。”

闻言，赵副官一怔，只从后视镜向着顾远霆看去，“少帅，这好端端的，咱们去白云庵做什么？”

语毕，赵副官顿时想起了什么，又是问道：“您要去看荣姨？”

顾远霆将身子向着后座上靠去，与赵副官道：“不错，我想将荣姨接到冬儿身边，我才能放心些。”

赵副官听着顾远霆的话，便是有些踌躇道：“可是少帅，荣姨已经在白云庵隐居二十年了，您去请她，她也不一定会出来。”

“试试看吧。”顾远霆燃起一支烟，念起林晗雪如今怀着孩子，自己却不能陪在她身边，而那日祖母的话更是一直刻在他心上，他有那样多的仇家，那些人耐他不得，难保不会将主意打在他的妻儿身上，前有郭永志，何延年，后有革命军，想起这些，顾远霆心下沉闷，眉宇间更是浮起几分烦躁。

见他沉着一张脸，赵副官不敢多言，只示意司机开车。

白云庵。

后堂隐在竹林中，安静且清幽。

进了院子，顾远霆一个手势，赵副官领着侍从顿时停下了步子。

“在这里等我。”顾远霆吩咐了一句。

“是，少帅。”

顾远霆向着庵堂走去，进了屋，就见佛龛前跪着一道瘦削的身影，她一袭青衫布衣，正跪在佛前念经。

顾远霆不曾出声，只静静地站在那候着，不知过去多久，佛前的身影终是向着佛龛拜了三拜，慢慢站起了身子。

她看起来约莫五十余岁的年纪，眉宇间满是风霜之色，唯有一双眼睛，却仍是炯炯有神。

看见身后的顾远霆，齐月荣的面上不曾有丝毫的惊讶，似是早已晓得他来了此处。

“荣姨。”顾远霆上前，唤了一声。

齐月荣微微颔首，看着面前的男子，但见他一袭戎装，眉若刀裁，目似朗星，周身上下透着一股统帅三军的人身上所独有的威严之气，站在那，怎一个英武俊朗说的尽。

见状，齐月荣淡淡笑了，“许久不见，你都还好？”

顾远霆点了点头，“都还好。”

“你又杀人了，”齐月荣看着他的眼睛，道了句：“你身上的杀气还没褪去。”

听着这话，顾远霆便是笑了，“荣姨，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齐月荣听了这话，便不再多言，只为顾远霆倒了一杯茶，指了指椅子，“坐吧。”

顾远霆坐在椅上，齐月荣端起茶杯，打量了他一眼，声音却是温和了下来：“听说，你结婚了。”

“是，前年结的婚。”提起妻子，顾远霆淡淡一笑，眉宇间有温柔之色闪过。

“好。”齐月荣面上亦是浮起一丝笑意，点了点头。

“荣姨，我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顾远霆看着齐月荣的眼睛，与她吐出了一句话来。

“少帅，我年纪大了，帮不了你什么。”齐月荣的声音十分平静，不等顾远霆将事情说完，已有回绝之意。

顾远霆默了默，才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来打搅您，冬儿身子弱，身边没有个可靠的人，我实在放心不下。”

“冬儿便是你的妻子？”齐月荣蹙了蹙眉。

“不错，”顾远霆迎上齐月荣的目光，与之说了句：“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

齐月荣眸心微动，她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与顾远霆道：“你们顾家的事，我不想再插手。”

“荣姨，算我求您。”顾远霆声音低沉，黑眸中满是诚挚之意。

“这是少帅的请求？”齐月荣眸心深冷。

“不，这是远霆的请求。”顾远霆低着嗓子，吐出了一句话来。

虽不过是换了个称呼，可齐月荣却是明白，“少帅”二字意味着他的身份与手中的权势，是在命令自己，而那一声“远霆”，却代表着他在以一个孩子的身份来祈求自己，二者截然不同。

“她对你而言，很重要？”齐月荣看着顾远霆的眼睛，忍不住微微动容。

“她比我的命，我的天下，都更为重要。”顾远霆沉声开口，语毕，他站起身子，向着齐月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请您照顾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