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走着，云钰紧紧拉着兰芷。四周的绿光闪着，伴着两人略微有些紧张地步子，长长地墓道里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

“云哥哥，这墓道尽头，会有什么？”云钰仔细打量着墓道两边，兰芷悄悄问着，不知为何，她竟是有些期待。

“应该是……鬼。”云钰顿了下，有些不确定。他摸着墙上的画像，感觉很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看着前面隐约的墓室，他加快了速度。

绿光倒映着二人的身影，脚步声让这窄小的墓道多了几分嘈杂。

走进了墓室，迎面是一个老者，老者的身旁则站着叶小一。二人的后面平置了一具棺材。

老者面带微笑，身子有些佝偻，他眨着眼睛，打量着云钰和兰芷。

“方才孙儿带回来了二位的饼子，在这里还要多谢二位了。”老者微微前倾了下身子，佝偻的身子显得更矮了，他伸出了手，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不知为何，进了这墓室之后，云钰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又开始了沸腾，便如之前在树下一般，只是这次感觉却很是舒适。看了眼一旁有些发冷的兰芷，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紧紧握着兰芷的手，轻轻抱住了她。

老者看到这里只是微微一笑，眼里闪过了一丝了然。倒是叶小一坏笑了一声。

“云哥哥。”兰芷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惊到了，她脸色有些羞红，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云钰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言。

四人便这样慢慢走近了里面的小厅堂里，打量了这厅堂的摆设，云钰赞了一声：“好手笔。”但见桌上的杯子都是玉杯，而最主要的是杯子上的纹路，那是龙纹。纵是逝者殉葬，寻常人家也是不可以此为葬的，多看了这老者一眼，云钰猜想着他的身份。

“郎君不必多疑，不管以前是做什么的，如今，老者只是个野鬼罢了。”老者倒是坦荡，缓缓坐了下来，示意二人也坐下，“这墓里也没有什么茶水，便唐突了。”他自称是个野鬼，可这墓室的陈设却绝不是一个野鬼可以做到的。

云钰笑了笑，拱了拱手，“却不知老先生生前是何许人也？”云钰有想老者可能是皇室中人，但皇室的陵园都建在临安城外。

“一些身前事，不值一提。”老者摆了摆手，像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倒是在下失礼了。”云钰拱手告了下罪。

却见老者正饶有趣味的打量着二人。

“午夜时分，二位却敢下一荒坟，见一野鬼，老夫倒很是敬佩。”看着云钰，老者那眼神似乎要把他看穿一般。

“先生说笑了，无甚胆量，只是好奇罢了。”这倒不是客套话，自叶小一往回跑的时候，云钰便有股子一探究竟的念头。

二人又说了一些话，倒是让云钰对老者的见识有了几分敬佩。

“只是在下有些好奇，老先生身边为何会带了个孩子。”正傻愣愣听着二人对话的叶小一听到云钰问起了自己，有些好奇地看着他。

叶小一不是鬼，这云钰从刚才他吃饼子的时候便发觉了。鬼属阴体，叶小一的体温虽不高，但亦是有些的。一人一鬼的配置，着实让他有些好奇。

“这个，说来话长了。”说到叶小一，老者眼里尽是温情，声音也听着更有温度了。

原来这叶小一本是这不远处丰成县一猎户家的独子，一次同父亲打猎的途中意外跌落到了这坟墓附近。说来也巧，正巧被老者救了，便在这坟墓里养了些时日。

后来待这叶小一醒来后，得知自己是在坟墓里，吓得是腿都软了，赶忙便从这墓里逃了出去。

原以为这事便过去了，却不料自那以后，这叶小一只要上山和父亲打猎，都会来这坟墓拜拜，还顺带着献祭一些自家娘亲做的饼子。

老者本是个淡薄的人，对这人世早已看开了。可这叶小一的出现，却让他沾染了些人间的温情，渐渐的，他也开始关注起了这孩子。时间久了，他便还会出来与叶小一聊聊，叶小一倒是有趣，竟也不怕他。

“许是觉得自己献祭的东西足以买通我这个老鬼了吧。”老者想着便笑了起来。

“那后来呢？”这一人一鬼的故事倒也有趣，但真正让人感兴趣的，应该是后来发生的事情。

“本来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讲到这里，老者顿了下，他闭了下眼睛，厅堂里静得有些可怕，一旁的叶小一似乎也想起了什么。

“谁知道，一日这孩子正与我在这坟前道别，老夫突然算得这鬼煞将以赤水血洗人间，便急忙拦住了他。”老者说着，有些激动，一旁的蜡烛跟着抖了几下。

“老先生既已算得，为何不同叶小一的家人一同救了，也不免让他没了家。”便是不愿救了这所有人，可这叶小一的家人该是可以救的，云钰不免发出了疑问。

“老夫……唉。”老者叹了口气，“老夫出不得这坟墓太远。”老者说着，像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眼里有几丝慌乱，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我得知的时候，已是来不及了，是以只救下了他。”说完了话，叶小一走了过去，将一个不知名的果子递到了老者手里，“他还非是不信，最后便在那山崖上面亲眼看到了整个过程。”老者握着叶小一的手，一时晃了神。

许是缓了过来，他看着云钰二人，幽幽说道：“老夫本以为这余年呐，便如当初所受到的惩罚那般，孤老余年，却不料，这孩子倒是给了我惊喜。”他突然笑了，苍白的脸上似乎有了几丝生气。拿着手里这个果子，老者轻轻拍了拍叶小一的肩膀，有些欣慰。

小厅堂里又静了下来，老者慢慢剥着果子，云钰看了几眼似乎在沉思的兰芷，亦是没有言语。

“先生刚说……鬼煞？”许久，云钰突然问道，他是第二次听到这个说法了，听这老者的意思，该是有所了解的。

“其实老夫也不甚了解，只知这鬼煞极阴极毒，一般是怀怨念而生的。”老者的回答让云钰有些失望，他有种感觉，这最近发生的很多事情，都与鬼煞有关。

“原来如此。”云钰点了点头。

“老夫本是个薄凉的人，遭了天谴便苟存于此了。”老者像是回忆起了过往，感慨地说着，有种看遍风云的淡然，“许久没有说这般多的话了。”他长舒了口气，“在这墓里待久了，人会忘了说话的。”看着叶小一，老者笑着，有节奏地敲了敲旁边的桌子，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开口：“天色亮了。”

云钰向墓道尽头看去，有几缕光照了进来。

…………………………

“云哥哥，你说人真的有命运吗？”骑着马，二人缓缓行着，云钰正仰头看着太阳。想起最后那一老一小站在一起的时候，兰芷突然就想起了老者所说的“命运”。

“该是有吧，只有不知道这命运到底是谁安排的。”想起了那老者和叶小一，云钰摇了摇头。

“那老者说叶小一的出现让他摆脱了了孤独的命运，可谁又知道，他如今的命运是不是也是命运安排的。”兰芷想着，神色间有些恍惚。

云钰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叶小一如今的一些特征，应该是在墓室里待久了的原因。若以后继续待下去，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临走之际自己也去问了那一老一小，想着可以带着这孩子走，起码可以沾些人气，老者自是愿意的，结果这叶小一却是不肯。

“这里离家近。”这是叶小一最后一句话，他年岁不大，但云钰知道他明白自己待这这里最后的结果，可他还是待了下去。

云钰想着，笑了笑，他看着远方，扬起了马鞭，马儿快速飞奔了起来，只听见他大喊着：“我也要回家了。”

看着他的背影，兰芷快速地拍了下小马驹，便也飞奔了起来。

马匹驰过，只有漫天的灰尘在阳光下飘散，灰尘中似乎有别的什么东西，只见不时闪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