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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

作者:江南梅萼 | 分类:其他 | 字数:295.2万

峰回路转

书名:女宦 作者:江南梅萼 字数:6964 更新时间:2024-11-25 23:35:34

京兆府, 杀人的刀子果然在云秀交代的柜子后头找到,于是重新升堂。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此番云秀一上堂, 居然一改来投案的初衷,直呼冤枉。

陶行时只当她是想通了,心中总算松了口气。人本就是他杀的, 怎能由她来顶罪呢?

然而其他人可就不似他这般如释重负了。

在经仵作确认找到的那把刀就是杀人凶器之后,蔡和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犯『妇』,如今口供物证俱在,还想抵赖?”

云秀分辨道:“大人,奴家真是冤枉的,奴家一个女人, 怎有那胆量和力气杀人呢?”

蔡和道:“那你为何自己来投案?又为何能将杀人的前因后果和过程说的那般丝丝入扣详尽无误?甚至还知道一直下落不明的凶器藏在何处?”

云秀低着头不语。

“大胆犯『妇』!还不老实交代!是要用刑才肯开口么?”蔡和喝道。

“大人息怒,奴家愿意交代。”听说要用刑, 云秀慌忙抬头道, 目光触及公案右边的钟慕白,她又畏缩地垂下脸,小声道:“是……是有人指使奴家这样做的。他说, 只要奴家认下这罪名,助他将陶公子救出去,他就有办法让官府免了奴家的死罪, 只让奴家流放边疆。待到明年陛下大婚时, 他还能趁大赦天下之机把奴家救回来, 而陶家的人因为感念奴家对陶公子的救命之恩,也不会反对奴家与陶公子在一起了。”

钟慕白眸『色』变冷。

陶行时也惊诧地看着云秀。

“然而你在堂上经询问得知,此案凶犯死罪不能免,所以你才翻供。”蔡和道。

云秀承认:“是。”

“教唆你来投案的这人是谁?”蔡和问。

“是……是……”云秀支支吾吾,不敢说出来。

“有丞相与太尉在,不管此人是谁,你但说无妨。”蔡和宽慰她道。

云秀还是不敢说。

“犯『妇』云氏,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再不坦白,大刑伺候!”蔡和一拍惊堂木,大声道。

云秀吓了一跳,惊慌之下脱口而出:“是太尉府的钟公子。”

堂中诸人闻听此言,面『色』微变。

陶行时在一旁低声道:“阿秀,你别胡言『乱』语,钟羡他不是这种人。”

云秀不理他。

蔡和左右看看,见赵枢和钟慕白都没什么反应,遂清了清嗓子对云秀道:“实情到底如何,你仔细说来。”

“若有一字不实,本官拔了你的舌头。”钟慕白冷不防地补充道。

“钟太尉,事关令公子,你不该回避一下意思意思么?”另一边,赵枢开口道。

“意思?本官有什么意思?倒是这案子审得越来越有意思。”钟慕白端坐不动。

赵枢还想开口,钟慕白道:“赵丞相,你想与我练口纲,咱们来日方长,将来朝上有的是机会。此刻就不必因为私人恩怨影响蔡大人审案了吧。反正就算你磨破了嘴皮子,我就不回避,谁还敢来抬我走不成?”

赵枢有心讽刺他两句,又担心这武夫恼羞成怒口不择言。他是文人出身,没钟慕白那么豁得出去,真要比没脸没皮,他是决计比不过钟慕白的。

“鉴于目前这种情况,本官认为应当对犯『妇』云氏采取保护措施,以免待会儿有人情急之下杀人灭口。郭公公以为如何?”赵枢忽然问一旁的郭晴林道。

郭晴林微微欠身,动作温文而优雅,道:“不知丞相所言的保护犯『妇』,是要如何保护?”

赵枢道:“郭公公出宫,是有卫尉府派卫士随行保护的。不如就请这些卫士上堂来,保护云氏如何?”

钟慕白不屑地冷哼一声。

郭晴林笑道:“这些卫士虽是卫尉府出来的,也未必有这个胆子敢在京兆府的大堂上与人动手。依杂家之见,丞相要保护犯『妇』也简单,卸下陶公子的手铐脚镣便是。杂家听闻陶公子武艺高强,与这云氏又关系匪浅,当是会保云氏万全。不知丞相意下如何?”

赵枢看着郭晴林,原以为郭晴林是太后那边的人,应该会帮着他说话才是。不想这厮圆滑至此,既赞成他的提议,又借此机会予陶行时恩惠以讨好钟慕白,做人两不得罪,说话滴水不漏,往日倒真还小瞧了他。

此事若较真下去未必能有好结果,既然郭晴林已经给出了台阶,赵枢也就顺势而下了。

蔡和命衙役卸下了陶行时的手铐脚镣,这才接着审问云秀:“犯『妇』云氏,你可从实招来。”

云秀低着头道:“事情的起因与奴家之前交代的是一样的,只是,那刘公子,确实是陶公子一时激愤所杀。陶公子乃光明磊落之人,杀了人后便欲来京兆府投案,又恐奴家下半生无依无靠命如飘萍,于是便带着奴家趁夜来到太尉府,想将奴家托付给他的好友钟公子之后,自己再去投案。钟公子却担心我们形迹已『露』,呆在太尉府不安全,于是用府中运送泔水的板车与木桶将陶公子与奴家送出府外。陶公子安顿好奴家后,便来投案。可就在陶公子投案后不久,钟公子忽然来找奴家,提出要奴家代陶公子顶罪,并承诺只要奴家这么做,奴家与陶公子便都能活命。凶器的下落也是钟公子告诉我的,如今想来,大约是我们刚到太尉府,他便已经定下了要奴家代陶公子顶罪的计策,派人去凶案现场将杀人凶器藏了起来。”

峰回路转

陶行时在一旁听得连连摇头,满目不可置信,道:“这不可能,阿秀,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与钟羡自幼相识,对他再了解不过,他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来!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实话!”

云秀不作声。

陶行时急起来,欲伸手去扯她的袖子。站在他身后的衙役忙用水火棍挡住他的手。云秀往旁边挪了两尺,挪到他再也够不着的地方。

“肃静!陶行时,不得在公堂之上喧哗!”蔡和抖了下官威,又面『色』谦和地侧过脸征求赵枢和钟慕白的意见:“二位大人,你们看这……”

赵枢抬起下颌,道:“如果本官没有记错,云氏投案当天,就是钟羡送她来的吧?”

蔡和想了想,点头道:“确实如此。”

“如此看来,需得去太尉府请钟羡钟公子来过一下堂了。”赵枢瞟一眼钟慕白道。

“谁敢!”钟慕白四平八稳地坐着,气势凛然。

“钟太尉,犯『妇』云氏已然招供,不叫人来对质,如何分得清真假?”赵枢道。

钟慕白道:“单凭片面之词,便想去我太尉府拿人,白日做梦不成?我话放在这里,若无真凭实据,谁敢踏进太尉府一步,便以擅闯军机重地论处,打死不枉。”

“钟太尉,事关你儿子,你这是要不顾脸皮公然袒护了?”赵枢眯眼讽刺道。

钟慕白冷冷地注视着赵枢,道:“赵丞相,你身为丞相难道不知话不能『乱』说的道理吗?若不是念着一殿为臣的同僚之谊,信不信本官现在就能因为你这句话打得你满地找牙!”

“二位大人稍安勿躁,依杂家之见,不如让蔡大人再问问这犯『妇』细节,看她有无证据证明她所说的话,再做定夺不迟。”郭晴林适时地开口道。

赵枢冷哼一声,未再说话。

蔡和夹在两人中间,额上都冒出一层汗来,暗暗向郭晴林投去感激一瞥,这才看着堂下问道:“犯『妇』云氏,你可有证据证明你方才所说的话。”

云秀道:“奴家有证据。”

“你且说来。”

“说不出来,只能画出来,请大人借笔墨纸砚一用。”云秀道。

众人一听都觉蹊跷,哪有什么证据是说不出来只能画出来的,蔡和当即便让人备了笔墨纸砚给云秀。

云秀虽是歌伎,可自幼时被卖入了青楼之后,也是琴棋书画样样学的。只不过别的都不及她在唱曲方面天赋出众,是故后来就专攻唱曲这一项了。

也正因她学过琴棋书画,所以她画出来的人像形神具备栩栩如生。

蔡和拿着那副画像,一脸不解地看着云秀道:“这就是你说的证据?”

云秀道:“不,这是案犯。这整件杀人案,包括方才诬陷钟公子的那番说辞,都是此人一手策划。”

蔡和:“……”

变故来得太突然,堂中听审之人,十有八-九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是,这桩杀人案是此人设计好的,你方才的说辞,也不过是此人事先编好的伪证而已?”过了半晌,蔡和终是找回了思绪,问。

云秀道:“正是。”

“你这一会儿一个故事一会儿一个故事,当这京兆府大堂是茶馆不成?在场众人都闲得无聊,坐在这儿听你说书呢。蔡大人,看来不动刑,这犯『妇』是不肯老老实实交代实情了。”赵枢语气不善道。

陶行时原本听云秀说这一切都是别人设下的圈套,正觉着不可思议,如今听闻要对云秀动刑,忍不住面上一急。

然而不等他开口求情,钟慕白便道:“这犯『妇』云氏又没说是你赵丞相派人设下的这毒计,赵丞相急着封她的嘴做什么?是真是假,在场诸位又不是没带脑子,难道不会自行分辨?这为了不让人犯交代而动刑……赵丞相,虽然蔡大人这个京兆府尹是你保荐的,你也不能这般不拿他的官声当回事啊。”

“二位大人请消消气,这犯『妇』一会儿一个说辞没个定准,下官听得也生气。不如这样,就给她最后一个机会,且这回她定要拿出真凭实据来证明自己所言方可,如拿不出来,再动刑也不迟。二位大人以为如何?”蔡和忙开口打圆场道。

“蔡大人是此案的主审官,我等不过旁听而已,如何审案,自然是你说了算。”钟慕白双臂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语气似淡漠似讽刺。

蔡和有些讪讪地去看赵枢,赵枢沉着脸不语。

蔡和进退维谷,也只得按着正常审案的程序继续审下去。

“犯『妇』云氏,方才本官的话你可听见了?”他拍了下惊堂木,问云秀。

云秀垂着脸道:“听见了。”

“那你是否还要继续说下去?”

“奴家要说。”

“此番再拿不出证据来证明你所言,可是要以扰『乱』公堂藐视上官罪受刑入狱的。”蔡和强调。

“奴家明白。”云秀道。

“那你且说来。”蔡和道。

云秀微微抬起脸来,垂眸看着前方的地砖缓缓道:“奴家出身不好,承蒙陶公子不弃,收做外室。然陶公子的家人嫌弃奴家的出身,不许陶公子与奴家在一起。奴家既舍不得离开陶公子,又不愿看他为了奴家与家人不睦,一直以来,此事便如一根刺般扎在奴家心里。

峰回路转

陶公子在五军营当兵,鲜少回来。那日,奴家独自在家中,画上那人敲开奴家的门,开口便问奴家想不想与陶公子名正言顺双宿双-飞。奴家不认得他,又见他说话不知分寸,更觉此人古怪,便欲关门不做理睬。可他竟趁奴家关门之际从门缝里扔进来一大沓银票,说这些银子,足够奴家与陶公子二人买房置地半世无忧。奴家有生以来从未见过那么多银票,一时分神,便让那人进了门。

那人进门后,言谈间对奴家与陶公子之事一清二楚。他说留在盛京,奴家与陶公子绝无出路,唯有离开盛京,去一个让陶家人鞭长莫及之地,奴家方能有与陶公子白头偕老的机会。奴家见识短浅,三言两语被他说动了心,问他如何才能做到。他说,只要奴家帮他构陷一人,他便能帮奴家达成心愿。他要奴家帮他构陷之人,就是太尉府的钟公子。

一开始听闻这计策要杀人,奴家吓坏了,坚决不肯。那人威胁奴家,说奴家已知他们的打算,如若不肯配合,他们就要杀了奴家再嫁祸钟公子,让陶公子与钟公子反目成仇。而奴家如果答应他,他就有办法让陶公子不被判死罪,只判充军戍边,到时候奴家带着金银细软与他同行,便可成就一生一世一双人。奴家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他。

趁着陶公子在营中不能回来,他找来一位老翁一位老妪假扮奴家的爹娘,又在离求是学院不远处的街面上开了一间早点铺子,让奴家在店铺中帮着‘爹娘’给客人端茶倒水。不过几天,便有一位姓刘的学子看上了奴家。就在陶公子回来探亲的前一天,奴家依计对那刘公子说第二日爹娘要去走亲戚,彻夜不归。

第二日傍晚刘公子果真寻『摸』到奴家家中,奴家在他的茶里给他下了点『药』,于是陶公子来时,便见刘公子摁着奴家欲行不轨之事。陶公子将他扯开,奴家便躲到陶公子身后,谎称不认识刘公子,是刘公子突然闯进来要非礼奴家。陶公子大怒,要打刘公子,刘公子也叫骂起来,说这是奴家与陶公子布下的仙人跳,想讹他的钱财,他要去告官抓我们。那刘公子乃是文人,骂人嘴皮子利索,骂得又十分难听,陶公子被他骂动了心火,又唯恐此事闹大了奴家在盛京再无立足之地,一时冲动,就……把刘公子给杀了。

陶公子来投案后,奴家依计本来就该来投案的,可陶公子的小妹忽然找到奴家,甚是悲愤地指责是奴家害了陶公子。奴家见她那般绝望伤心,心生疑窦,是故来投案后要在堂上问大人一句此案的凶犯能否不判死刑。钟太尉的回答让奴家知道奴家痴愚蠢笨上了『奸』人的当,所以才不得不将此案的来龙去脉据实相告。陶公子杀人乃是被人设计,一切罪责,应该让受人蒙蔽的奴家替他承担。望诸位大人明鉴!”

陶行时惊闻事情真相,一时目瞪口呆。

蔡和道:“犯『妇』云氏,你所说的这些,可有证据证明?”

云秀冷静道:“那人既然敢设下如此毒计同时构陷征西将军和钟太尉的公子,又岂会在奴家这里留下把柄?只不过,奴家终究还是有一个办法能够证明奴家所言句句属实。”

蔡和问:“什么办法?”

“以死自证!”话音未落,云秀忽然窜起,一头撞向公案下面的台阶。只闻“砰”的一声闷响,云秀滚翻在地,额上凹陷处鲜血汩汩而出。

骤变之下满堂皆惊!

“阿秀!”陶行时目眦尽裂,连滚带爬地上前抱起云秀。其实方才云秀自戕时他曾试图拉住她,只是她跪在他触及不到之地,那一下伸手,他未能够到她。

“快去请大夫!”钟慕白吩咐身边的衙役道。

蔡和也步下阶来查看云秀的状况。

一撞之下,云秀并未立即死透,被陶行时抱在怀里,听着他悲痛欲绝的呼唤,她又慢慢睁开眼。

“阿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这么傻?”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眼看至爱就要死在自己面前,陶行时哪里忍得住?抱着云秀泪如雨落。

“傻……是要付出代价的。二郎,对不住,是我太傻,勿信人言,才累得你摊上这场牢狱之灾。但愿我的死能为你止祸于此,如此,我死也瞑目了。”云秀气息微弱道。

“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没用。”陶行时哽咽道。

“不是的,这就是我的错,是我贪得无厌了。”说到此处,云秀猛然一口气上不来,蹙着娥眉缓了半晌,才又抬起眸来看着陶行时,再开口,已是气若游丝。“二郎,这辈子与你相遇,是我此生最幸运之事,却是你最不幸之事。因为我知道,一息一瞬的思念都如此煎熬,你若是放不下我,以后的日日夜夜岁岁年年,又该是何等煎熬。二郎,为了我能去得安心,你能否答应我,不要为我如此煎熬。以你余生的幸福安乐,来换我走得幸福安乐,好不好?”

陶行时看着她孱弱祈求的眼神,心中痛不可抑,忍不住侧过脸去泪流不止。

“好不好?”云秀强行吊着那口气,固执地追问。

陶行时见她如此痛苦,终究是于心不忍,所以闭着眼点了点头。极轻微的一个动作,不防却洒了她一脸热泪。

云秀终于放了心,喉间吊着的那口气呼出来后,她双眸安然合上,头无力地歪向一旁。

陶行时抱着她泣不成声。

钟慕白走下阶来,将云秀画的那副人像往皱眉看着别人生离死别的蔡和胸口一拍,威严道:“蔡大人,端王遇刺一案你京兆府调查了数月连一条有用的线索都未找到,实在是有负圣望无用至极。这回,若是连这个人也找不到,我看你这个京兆府尹,还是退位让贤吧!”说着,与于钟羡有救命之恩的郭晴林点头致意,也不理一旁的赵枢,转身便大步出去了。

赵枢心情不佳,也未多作耽搁,烂摊子交给蔡和去收拾,他与郭晴林辞别后便回了丞相府。

孟槐序在丞相府书房前头的抱厦里等着他,见他回来,两人一同进了书房。

丫鬟给两人奉上热茶,赵枢端起茶盏撇了两下茶沫子,忽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顿,丧气道:“功亏一篑!”

孟槐序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问:“为何会功亏一篑?”

赵枢耐下『性』子,将公堂上发生的事捡重要的讲了一遍,最后叹道:“同样是以死自证,然而最后的结果,却与我们期待的截然相反了。”

孟槐序听完,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握紧,道:“又是这个情字!”

赵枢敏锐地发现自己这个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幕僚此刻情绪似乎有些波动,试探问道:“先生何以说这个‘又’字?莫非先生以前也曾被这种儿女私情坏过事?”

孟槐序道:“没有。只不过听多了这种事,有感而发罢了。”

赵枢心中存疑,却也不曾追问,只道:“有了今日之事,钟慕白必定已经反映过来先生上次与他的会面,不过是故布疑阵而已。为保先生安全,依我看先生还是先避上一阵子为好。”

孟槐序也不逞强,躬身道:“一切仰赖丞相安排。”

征西将军府,陶行妹也通过关系得知了京兆府大堂上发生的事。听说云秀一头碰死在堂上时,她惊得跌坐在椅子上,木呆呆道:“她、她竟真的肯为二哥而死!”

丫鬟种玉在一旁道:“是呀小姐,听说她死得甚是惨烈,二爷在堂上哭得跟泪人似的呢。”

“我二哥哭得跟泪人似的?”陶行妹难以置信地问,就二哥那『性』子,她根本都想象不出来他流泪会是什么样子。

种玉点点头。

陶行妹默了一阵,想起自己与云秀唯一的那次见面,心中蓦地难受起来。她微微垮下双肩,黯然问道:“种玉,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小姐,您是为了救二爷,有什么错?再说这场祸本就是那云氏自己惹出来的,要错也是她的错。”种玉理直气壮地宽慰自家小姐。

陶行妹脑子里有些『乱』。一直以来,她都与她娘一样深信不疑地认定是云氏的错。因为若不是她的出现,若不是她使狐媚手段『迷』住她二哥,家里便不会发生那许多不愉快的事。

可如今,她知道那云氏与她二哥是真心相爱的,却又觉着,爱一个人有什么错呢?只因为自己身份低微,便连爱人的资格都要被剥夺吗?只因为爱上了身份比自己低微的人,便活该承受这种失去至爱的痛苦吗?

她心中有一种沉重而难以言述的悲惘,却又不明白这悲惘到底因何而起。

“种玉,派个小厮去打听一下,云氏的尸首他们准备怎么处理?”良久,她有些无力地开口道。

种玉疑『惑』:“小姐,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陶行妹道:“二哥说过,云氏在盛京没有亲人。如今二哥尚在狱中,只恐无人会为云氏收尸,就让我去为她收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