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
作者:江南梅萼 | 分类:其他 | 字数:295.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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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接头
长信宫规模比长乐宫稍小一些,里面的宫殿比长乐宫的少, 然而各司各部却甚多。
想来也是, 皇帝有专门供养他的少府,太后可没有, 多养些人来替自己服务也情有可原。
长安向守宫侍卫亮了亮长乐宫的腰牌, 便顺利地进了长信宫。
至于一路上身后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长安只当丝毫未曾察觉。
一路打听着来到四合库门前, 恰一名宫女捧着盒子从院里出来。长安忙迎上前笑嘻嘻地问:“这位姐姐, 请问这里是负责去宫外采买的四合库吗?”
那宫女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穿的不是普通太监穿的青布袍子,便多了几分耐心,问:“你哪来的呀?”
长安笑眯着眼道:“奴才是长乐宫刘公公的手下。”
“刘公公?哪个刘公公?”
“中常侍刘公公啊。”
那宫女闻言,面『色』明显和缓下来,道:“哦, 冯姑姑在里头呢,你进去吧。”
长安进了内堂,抬眼便见一名脸庞圆润的中年女子坐在桌旁提笔记录着什么, 旁边站着一位娃娃脸的宫女,手里捧着一本册子,正一边看那中年女子记录, 一边对照着自己手里的册子, 口中还念念有词。
察觉有人进门, 那中年女子抬眸向长安这边瞥了一眼, 长安忙凑上去作揖道:“请问可是冯姑姑?”
冯春将他打量一番, 问:“你是谁啊?”
长安面上一喜,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冯春纳头就拜,道:“奴才长安拜见干娘。”
“谁是你干娘?”冯春脸放了下来。长安这名字她耳熟,刘汾常提,说是御前得宠的小太监。这御前得宠的小太监莫名其妙跑来叫她干娘,她自然满心戒备。
长安抬头道:“昨天刘公公已经收奴才做干儿子了,他是我干爹,您自然是我干娘。”
冯春眉头一蹙:“他收你当干儿子?”往日听刘汾提起这小太监的语气,似乎并无好感,怎会无端地收他当干儿子?且刘汾并不似一般太监身世孤苦,他在京中有兄弟有侄孙,且他弟弟还将自己的二儿子过继给了他,他实无必要在宫中收这些没根的当干儿子。
长安面带微笑道:“昨夜刘公公不知为何夤夜去到甘『露』殿里,似是惊着了陛下。陛下大怒,要将他治罪,是奴才在一旁百般劝说,后来陛下罚他在殿中跪了半夜便作罢了。刘公公念奴才为他说情之恩,说日后会关照奴才。奴才在外头无亲无故无父无母,便求他做奴才的干爹,他应了。”
刘汾触怒了陛下?怎会如此?求情之后还在殿里跪了半夜,那定然将陛下得罪的不轻,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冯春想不出个所以然,又担心刘汾的处境,有心向这小太监问个仔细,但这四合库人来人往的又不大方便。
“干娘不必担心,陛下气『性』不长,今日下朝后又带着干爹去明义殿上课了,估『摸』着昨夜那事就算揭过去了。”长安宽慰她道。
冯春又看了长安一眼,心道刘汾说这小太监极会察言观『色』见微知着,今日一见,倒还是真的。且不管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先打发了他,其余事等见了刘汾再说。
“你今日来此就为了拜我一拜?”冯春问。
长安腆着脸道:“拜见干娘自然是第一要紧的,不过奴才听说四合库负责出宫采买之事,奴才也想向干娘讨个便利,拜托四合库的姐姐们替奴才从宫外捎点东西。”
冯春闻言,侧过脸对身边捧着册子与她对账目的娃娃脸宫女道:“冬儿,带他去做个记录。”
“多谢干娘。”长安机灵地道了谢,起身跟着那位名叫冬儿的宫女往偏房去了。
偏房里有张书桌,书桌后有面架子,架子上累累地堆了许多册子。
冬儿想去磨墨,长安忙抢前一步拿过墨锭道:“冬儿姐姐你坐,这等粗活奴才来就行了。”
冬儿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一边在书桌后落座一边道:“你是不是见着个宫女都叫姐姐呀?”
“怎么可能?奴才好歹也算得上御前一宝,如非像姐姐你这般漂亮的,奴才哪会上赶着套近乎呢?”说到这里,长安眸光一闪,倾过身去问道:“冬儿姐姐,你这个冬,是冬虫夏草的冬,还是秋收冬藏的冬呀?”
冬儿执笔蘸墨的手一顿,抬眼看她。
长安与她四目相接,虽不言语,却自有一番交锋在里头。
少倾,冬儿收回目光,道:“这两个有什么区别么?冯姑姑还等着我去对账呢,你别扯这些有的没的,赶紧说要买些什么?”
好吧,这就算接上头了。
长安磨完了墨,凑在冬儿身边向她打听宫外有哪些好吃好玩的,让都买一点,再给她带两匹细棉布,剩下的银子就买点冯姑姑平素爱吃爱擦的。
谈妥之后,长安向冯春作了别,离开长信宫时,已是晌午时分。
她想想回甘『露』殿也没事可做,还不如去含章宫看她的小鲜肉钟羡。虽则午饭还没吃,但饿死事小,撩汉乃大呀!
在明义殿配殿外潜伏了一段时间后,果见钟羡与两三位公子一同出来。几人在配殿门口作别,那几位公子自回了明义殿,而钟羡却朝着明义殿后面一片竹园走去。
长安远远地缀在他后头,不敢靠得太近。原本只想随便一撩,撩得着最好撩不着拉倒,但现在既然撩他都变成公事了,自然得好好筹谋一番。倒不是她真的怕慕容泓送她去“扫茬”,她比较感兴趣的是,慕容泓会怎样重重赏她?权力地位目前慕容泓怕是给不了她,那么重重的是形容银子么?若是如此,下次她还得让四合库帮她买个大箱子回来。
钟羡穿过竹园小径,小径尽头是个傍水的凉亭。他踏上凉亭,在临水的那一面亭栏上坐了下来,一条腿曲起踩在栏杆上,一条腿舒展地搭在下面,背靠亭柱侧过脸去看着河面。
粼粼水光投映在他的俊脸上,遥遥看去,但见伊人身姿潇洒清俊,眉眼盈彩流光,如水之灵秀如竹之清雅。寂然之地不过就多了这一人,便显得景『色』蔚然起来。
长安躲在不远处两株碗口粗的竹竿后,看着钟羡手捂胸口,暗道:『骚』年,你说你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家世不菲正当年少,做什么竟日眉头紧蹙郁郁寡欢呀?若姐有你这般身世,做梦都会笑醒的好吗?
钟羡沉默地坐了片刻,素白修长的手指一翻,一片翠绿的竹叶赫然出现在他指间。他将竹叶递至唇边,婉转清脆的曲调便响了起来。
长安睁大眼睛看着他,想:还会吹竹叶?真是多才多艺啊。啧,好羡慕那片竹叶,好想知道被那两片血『色』红润优雅贵气的唇瓣轻轻含住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不过长安胡思『乱』想了一刹便也打住了,原因无他,钟羡吹得这首曲子有些悲伤,还有些苍凉,让她那火热的想法实在是无以为继。
听着这似压抑了太多离愁别绪的曲调,长安的心思又活泛开了:什么事,或者说什么人让他这般放不下?虽则她与钟羡算上今天也不过才第三次见面而已,但她总觉着如他这样的人,并非是那争强好胜爱慕虚荣的。那么当他面对慕容泓时那故意挑衅咄咄『逼』人的态度,又是为了什么?
上次慕容泓遇刺之前在鞠场被钟羡摔了一跤,记得当时慕容珵美曾经说过,钟羡与慕容泓乃是自幼相交的交情。两个没有利益关系也没有追同一个女孩的男人,自幼相交的交情一般是不会弄到如斯境地的,除非有什么让两人都难以释怀之事破坏了这种关系。
慕容泓应当清楚其中缘由,但是,只怕这事关乎到他心中深藏的那个秘密……管他呢,问了再说。如果他不想说,最多不说而已,总不会打她一顿吧。
于是傍晚用完晚膳之后,长安与慕容泓之间便发生了如下一段对话。
长安问:“陛下,听说您和钟羡自幼相交,为何如今您与他之间关系如此冷淡?”
慕容泓懒洋洋地撸着爱鱼,不答反问:“记得孔仕臻么?”
孔仕臻?那个被打了十杖赶出宫去的智硬的家伙?
“记得。”
“相同的问题问钟羡,他的答案,会与孔仕臻一致。”
“哦,原来是这样。那也不至于因为自己的一点猜测就如此针对陛下吧?”
“慕容宪,是他最好的兄弟。”慕容泓抬起脸来,唇角别有含义地一弯。
长安:“……”这就难怪了,钟羡这般人物,又是独子,能与他相交的人本就不多,更何况能与他称兄道弟的。怪不得他怏怏不乐郁郁寡欢,原来是痛失兄弟兼知己。
反观慕容泓,慕容宪可是他的亲侄儿,他兄长又对他那么好,可他提及慕容宪之时居然无动于衷,连眼神都未波动半分。这心得有多狠?
反过来说,或许正是他这无所谓到有些反常的态度,才会让人将慕容宪之死归咎于他吧。
长安正暗自揣摩慕容泓的心思,慕容泓却递来一只小盒子,道:“明日朕要举办一场牡丹宴,你早做准备。”
长安俯首称是,打开盒子,见里面放着一颗珍珠与两枚铜铃。珍珠的用处她知道,这铜铃又是做什么的?
想想明天她要应付的人,她又明白了。
珍珠是给赵椿的,赵合有嘉容就行了,至于这铜铃,自然应该是用来对付钟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