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见羞
作者:玉箫令 | 分类:古言 | 字数:31.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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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鸨羽苞栩2
李嗣源看了赤饮一眼,抬头望向它背后暮色下幽暗漆黑的檀林,举步沿着赤饮身后那一串整齐的爪印走了过去。
林间,一个黑色的影子横在鹅卵石小径上,身上落的雪已经被赤饮的爪子剥过。
李嗣源原以为不过是园中的花匠喝多了酒醉在此处,附下身将晕厥之人的身子慢慢地翻过来,待看清那张苍白的玉颜时,好看的长眉肃然蹙起,抬头看向林间四周,白茫茫一片再不见有人。
“怎么晕倒在这个地方?”李嗣源低声自语时,俯身将人由地上横着抱起来,转身进了云起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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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看见源缘轩里没点灯,安重诲便一路向云起居行来,进门时,见李嗣源正坐在堂内暖榻上翻一本书,房内隐隐散着淡淡的酒气。
在暖榻另一端坐下,安重诲有点好奇地打量长几对面的李嗣源,半晌见他不搭理自己,笑问:“我是有些奇怪,你何时将那矫情的毛病改了?吃酒归来,竟不洗澡不更衣就坐着看书,改日我是否也可邀你月下小酌,兴尽后同塌而眠?”
李嗣源仍未搭话,只淡淡抬起眸子撩他一眼,表情意思分明:你想得美!
安重诲见惯他这幅模样,仍满脸堆笑,拎着提梁壶给自己斟了杯茶,捻着茶盅准备往唇边送。
杯沿刚沾着唇,安重诲就看见净堂门口悬的帘珑挑开,本应在厨房做事的陈大娘从里间匆匆忙忙出来,一看见李嗣源,张口就道:“将军,姑娘的身子已经洗好了,只是……”
“咣当!”安重诲手里的茶盏掉在桌面上,唬地陈大娘立刻住了口。
陈大娘紧张兮兮地同安重诲大眼瞪着小眼,她刚才只顾着跟李嗣源说话,竟然没留意还有个大男人坐在边上。
李嗣源放下手中书卷,看了眼身边一套干净的衣裳,对陈大娘道:“先将这身衣裳拿进去给她换上。”
陈大娘依言捧起衣裳,却没立刻折回去,瞄了眼旁边的安重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还有事?”李嗣源说话时,伸手去拿提梁壶。
陈大娘见李嗣源已开口便也没再顾忌,语中带着浓浓的担忧和疼惜,压低了声道:“王姑娘的腿上有很大一块淤伤,眼下又被冻过,那淤在肉里的伤怕是要累及筋骨的。”
李嗣源将壶里的茶注入杯盏,头也没抬道:“去请个大夫进来。”
“使不得,将军!”陈大娘紧张地赶忙推拒:“姑娘的伤是在腿内侧,她一个清白女儿,如何能让大夫看?”
房中安静了片刻,始终安静听话的安重诲,突然开口:“若不便让大夫看,我倒是有个医治的办法。”
安重诲说完这话时,顺带向旁边看了一眼,见李嗣源仍垂眸呷茶,安重诲心思一转,笑吟吟道:“王姑娘既不便见大夫,不如仍由将军你去为她医治,像问脉,用针,药灸此类你皆懂,且又不是头一回,岂不省事?”
对面站着的陈大娘听见这话,惊讶地看向李嗣源。
惊讶的空挡,陈大娘突然想起王蓁素日便与李嗣源出双入对形影不分,就连上次她拿了团茶一事,将军终究没责她一句,最后还送三郎入宗学。她原以为是将军特别开恩,此时听安先生这话里头,却像另有缘故。
李嗣源仍垂着眸子,手捻茶盏默不作声。
被晾在一边的安重诲见没人搭话,干笑两声,才将话转回正经事上:“若这个法子仍嫌不妥,还另有一法,我昨日回府,见渌竹馆外的竹林下引了温泉,那温汤最能调养身子,不如送她去泡一泡温汤,固然效用慢了点,但多半还是能医好的。”
安重诲此话一出,陈大娘觉着是个稳妥的法子,很殷切地点了几下头。
可原本垂着眸子的李嗣源,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抬眸,凉飕飕瞥向安重诲。
这一瞥,惊地安重诲当即打了个寒颤,心下暗度:这是啥意思?莫非……醋了?
偷偷地再看他一眼,那一张俊颜的的确确寒着。
这……果然醋了!
安重诲恍然间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隐在那一片竹林的整个渌竹馆内,现下就只住自己一人,送王蓁去那厢泡澡,这自然是醋了啊!
安重诲在心里暗骂自己愚蠢并大吼一声冤枉,正欲同李嗣源解释自己思想之清白,却听李嗣源对陈大娘道:“你先进去伺候她换上衣裳,我随后进去。”说完,也不理安重诲,径自行向里间卧房。
安重诲默默注视着李嗣源的背影,觉着自己出门的这段日子,这府内好像生出许多有趣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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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蓁醒来的时候,入眼的并不是自己常日歇的屋子,屋内简单干净的陈设,炕头边漆成棕红色的大躺柜,黄铜描花大铜锁……让她有一瞬的恍惚,以为自己回了邠州。
身子下面暖呼呼的,是烧热的火炕,王蓁渐回过神来,知道自己不是在邠州。邠州只睡木床,没有热火炕。
动了下脖子,看到自己一头长发没绾起来,而是散开来铺在枕头上,而长发下面的蓝布碎花枕头,也像阿娘做的,这样温暖贴心的地方,王蓁一时想不出是哪儿。
她躺在炕上发呆的时候,悬在门口的布帘被轻轻撩起来,陈大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走了进来,看见王蓁醒过来,陈大娘脸上露出释然和笑。
“你可算醒过来了,睡这么久,饿了吧?”陈大娘将热汤放在炕沿上,自己跟着在炕边坐下。
王蓁撑着身子坐起来,陈大娘给她肩膀上披了件小袄,又将个大枕头垫在她背后,最后将热汤端在她眼前。
王蓁接过汤,轻轻搅动着汤匙问:“这是哪儿?”
“这是我家里。”陈大娘说话时,顺手从旁边拿过来个竹编的针线篓,取出只做了一半的鞋垫,边做针线边陪着王蓁。
王蓁有点惊讶,喝了几口汤,回头看见陈大娘神色自然,又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裳,正要开口,陈大娘先笑道:“我已经知道了,你是个姑娘,你生了病,将军传我去府里照顾你时我才知道,如今你住在我家里养病,也是将军的意思。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