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边泽盯着理神千绪的脸，这时反应过来。为什么始终中立的理神千绪，会忽然支持理龙图，为什么理神千绪会在这种场合，穿得如此庄重肃穆，又美丽动人。

“原来你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让我杀掉你。”

理神千绪轻轻抚摸那把匕首。

“渡边大人，体会过被囚禁四百年的感受么？”

渡边泽摇头。他穿越前和穿越后的所有时间加起来，也没有超过四十年，更何况四百年这如此漫长的时间。

“我守护了理家四百多年，也失去了四百多年的自由，并且按照誓言，依然需要守护下去。我不愿再囚禁在这个宿命中。”理神千绪抬起头，直视渡边泽的眼睛，“我想要解脱。”

“既然如此，为什么当初要答应那种誓言呢？”

“因为那是我必须偿还的恩情。”理神千绪道，“哪怕我现在知道那份誓言的恐怖，倘若让我重来一次，我依然会答应。但是我的精神，却无法承受誓言的考验，死是除违背誓言外，唯一的解脱。”

“为什么不自杀？”

“我不敢。”

渡边泽微微一凛。

“你明明对生命还有眷恋，难道真的要选择死亡么？已经守护了四百年，解脱之日就在眼前，难道要在最后的关头放弃么？那样之前那四百年的时间，不是全都白费了么。”

“我也想那样做。但是……”

理神千绪看着自己放在匕首上的手指。渡边泽也随着理神千绪的视线看去，只见那五根纤细的手指紧紧地贴在匕首表面，微微颤抖。

“我真的……无法再坚持下去了。渡边大人，你或许不知道，我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我已经整整三年没有睡过觉，每当我躺在床上，脑海中所想的便是明天枯燥而重复的生活，我被囚禁在一个囚笼里，但我却不能放弃。因为没有睡觉的关系，我能够感觉到我的身体的一部分正一寸寸的消失，那种感觉就像精神变成了碎片状，每天都有一部分碎片永久消散。”

“整整三年……没有睡过觉？”

饶是渡边泽，也惊骇得张大嘴巴。

“我能够坚持下来，完全是因为名奈。原本我想在帮助名奈顺利升入大学，能够脱离家庭，自食其力生活的时候，再寻找死亡的方式，这个意念始终支撑着我没有崩溃。但是资助名奈的第二年，我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差，很多时候心中会浮现出强烈的毁灭欲望，会在一个人的时候肆无忌惮的大笑，当我精神恢复镇定，回想自己的笑声，竟然会感到毛骨悚然。我知道我大概已经到极限了，我不想我疯掉的样子被名奈看到，也不想让人知道理家神字脉的家主竟然是个疯子。”

“所以你选择了我？”

“我的诞生不由我自己决定，我的成长不由我自己决定，我的大半个生命不由我自己决定，如果我死前还有最后一个选择的权利，那么我选择死在渡边大人手上。请渡边大人，杀掉我。”

“为什么是我？”

“因为没有第二个人。”

渡边泽长久地凝视理神千绪。

“玉藻前。”

理神千绪肩膀一震，睁大眼睛注视渡边泽。

“如果你脱离了桎梏，如果你不再当神字脉的家主，你想去做什么？”

“不可能的。”理神千绪道，“我如果不当家主，便只有死。”

“那么在死亡之前，你有没有想完成的事情呢？哪怕最后一定要死，那么完成那件事情，也会死得更加满足。”

理神千绪转头看着窗外。月色洒在草坪上，镀上一层美丽的银辉。

“我从诞生之日起，无数人喜欢我，我却没有机会爱一个人。如果可以，我想去体会一段真正的爱情，我想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好。我答应杀掉你。”

“谢谢。”理神千绪看向渡边泽，轻轻笑了笑。这是渡边泽自认识理神千绪以来，第一次见她笑。这笑容很美，就像窗外的月色。“我会给神字脉留下遗书，遗书上如果我遭遇不测，务必提防理龙图，一定是他动的手。请神字脉的众人支持理香织小小姐。”

“神字脉会不会相信这封遗书？”

“会的。我经营神子脉四百多年，对整个神子脉了如指掌，他们绝对会遵从我的遗书。我死后，请渡边大人把遗书交给神子脉的理神切心，她是我的侍女和神子脉这一代的第二巫女，看到遗书便会知道该怎么做。遗书便放在我卧室床头的抽屉中。”

“好。”渡边泽郑重点头，“最后问一遍，你真的不后悔么？”

“不会。”

“那么请闭上眼睛。”

理神千绪闭上眼睛。渡边泽拿起理神千绪的匕首，从刀鞘中拔出，轻轻一划。

一道金光自匕首刀尖激射而出，钻入理神千绪的眉心。理神千绪软软地倒在地上。

渡边泽缓缓将匕首回鞘，重新摆回茶几。

随后他站在理神千绪身旁，理神千绪死亡的身体呈现一种静止而残破的美，宛若凋零的花朵。

渡边泽蹲下身，轻轻抱起理神千绪，从卧室中取走遗书，随即离开神字脉别墅。

……

“渡边大人，这位是……”

渡边泽抱着理神千绪来到黑玫瑰酒吧后的聆神院，由香子恰好在院子中赏月，见渡边泽抱着理神千绪出现，不由问道。

“这是理家神字脉的家主理神千绪。”

“原来是理神千绪小姐，她睡着了么？”

“她死了。”

由香子蓦地愣住。

“准备一个安静的房间。”渡边泽道。

“是。渡边大人请跟我这边来。”

渡边泽跟着由香子走进最里面的居室，渡边泽将理神千绪放在床上，拉起被子盖住她的身体。

“不要让任何人打扰她。”

“理神千绪小姐这样放着，没有问题么？”由香子道。

“不会，她的情况比较特殊。黑玫瑰酒吧有保存杀生石的容器么？”

“保存杀生石的容器？”由香子皱眉想了想，“没有呢。”

“那我去古先生那里看看。”

“保存杀生石的容器。”古先生听到渡边泽的要求，眉头深深皱起，“我记得没错，杀生石是传说中的九尾妖狐玉藻前死后所化，怨气强烈，能够化作毒气扩散数公里，渡边君为什么会有那么恐怖的东西？”

“我捡的。”渡边泽道。

“哦。”古先生道，“容器我现在没有，不过我知道什么地方有。渡边君急着用么？”

“一个星期后，必须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