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比深夜更煎熬的还有恶梦。

梦里面是两个太医拿着短刀在取冷长鸿的心头血，冷长鸿闭着眼，脸上毫无血色，顾微华听着他的心跳声从开始的急促到后来的归于平静。

他一句话都没说，就这样离开了她。

“不要——”

顾微华嘶喊着清醒过来。

才惊觉是一场梦。

她感觉脸颊湿润，伸手一摸，竟流了满脸的泪。

她心脏微颤，想起那日冷长鸿同她的允诺。

【别怕，朕来了，朕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到委屈。】

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每一个字都记得那么清晰。

如今想来，以为不再有任何起伏的心绪竟会如此剧痛。

原来，她竟然不想他死。

原来，她竟然爱他，从未停止。

她赤着脚，疯似的跑出太辰宫，踩着一地碎石，冲进凤阳宫，冲进那个他送给她的皇后宝殿。

她看见所有人跪在地上，她听见宫女们低声哭泣……

她看见宽大的床榻上，那个她心里的人，安安静静的睡在床上。

他闭着眼睛，脸上没有一丝红色，轻抿着苍白的唇瓣，修长的手指紧紧捏着一只蝴蝶玉簪。

那只玉簪如此熟悉……

她看着看着便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却是满脸的眼泪跌落尘埃。

缓缓坐在床沿，她颤抖着伸出手，抚过色彩斑斓的蝴蝶……

蝴蝶依然明媚，那人却已不复当时。

他是他吗？

他们还是他们吗？

不，没有他，没有他们了。

她闭上眼，眼泪染湿眼睫，她微微颤抖着，用自己的所有力气说，“你们都出去，本宫想和皇上说几句话。”

宫人们一个个散去。

凤阳宫安静的听得见她微弱的呼吸声。

她伸出手，解开他的腰带……

她一点点的看见他心口处的伤，狰狞如一条丑陋的蜈蚣。

当时，他会有多痛？

竟还要笑着讨好她，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她以为永远都是他欠她，她以为这一切再也还不清了。

可是，当看着这条伤疤，当看着他安静的模样，她才知道，爱情里从来没有谁对谁错。

“冷长鸿，我原谅你了。”她笑着，俯身吻过他的伤疤，轻轻靠着他的胳膊，躺在他的怀里。

她又想起曾经他醉倒的日子。

“其实我们都知道，太子和太子妃都死了，只是你不愿意相信罢了。”

“我之前一直不理解为何会有殉情这种愚蠢的做法，可是如今我终于理解了。”

“如果心中那个人不在，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与他十指相扣，闭上眼睛，唇角慢慢扬起一抹笑容。

那枚色彩斑斓的蝴蝶玉簪更加绚丽多姿，就如血红的夕阳，缓缓垂落天边。

黑夜到来。

一切都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凤阳宫传来悲鸣的哭泣声，丧钟的乐声传遍天下。

天地间一片雪白的缟素，世人的脸上未曾展现过一丝笑容。

可谁又知晓，黑夜不是黑夜，是光明的潜伏；悲伤不是悲伤，是缘分的重组。

“下辈子，我会好好爱你。”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