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以奇葩攻奇葩

虞曦与顾兰雁约见的地方十分接地气，是某购物商场里的汉堡店。

大约是考虑到中午汉堡店内人流量大，顾兰雁很有先见之明的把时间约在了早上十一点。

选择这个时间，倒不是因为午饭时间人多吵闹，不方便谈正事，而是这个时间点来不用等位，还可以选一个不错的位置。

以及，顺便把午餐解决了！

两人在汉堡店门口碰头，虞曦看到顾兰雁，瞬间有种穿越的玄妙感。

他将那一头快要齐肩的卷毛剪成了利落的短发，出门时大约是洗了头的，看上去清爽飘逸。

没有蓬乱毛糙的卷发碍事，他俊俏英朗的脸和五官便展露出了它原本的样子，那双即便被头发遮掩依旧程亮明睿的眼睛，愈是炯睿明亮，没有一丝不得志的郁郁和灰暗。

哪怕他身上衣着仍然不修边幅，看上去就像个剪了头发洗个头的流浪汉，但这样的顾兰雁，却与虞曦记忆中的，那个在镜头前意气风华，洋洒着自信风采的顾兰雁重叠了。

虞曦挑眉，嘴角抿出一丝微笑。

……

走进汉堡店，虞曦和顾兰雁一人点了一份套餐，默契的走到角落的位置坐下。

顾兰雁看了眼虞曦和自己面前的套餐，吸了下鼻子：“约你在汉堡店见面这个事吧，我得说明下。不是我抠，也不是没钱，是我自己这几年在汉堡店得出的经验心得。我发现我在汉堡店，特别有感觉。思路啊，灵感啊什么的，都比在别的地方好。”

“艺术家都这么与众不同。我完全理解。”

虞曦点点头说。

顾兰雁：“……”

“我们在影视城碰面的时候，你还说你来物色男主人选，怎么到了晚上，你就跟我说，男主的人选落定了？”

虞曦喝了口可乐，好奇的看着顾兰雁道。

顾兰雁勾唇，眉间染过一抹柔色：“昨晚我跟苏苏吃饭，苏苏知道我在筹备新电影，听了我的大概故事后，觉得她认识的一个演员很适合，便推荐给了我。我相信苏苏的眼光，苏苏推荐给我的，准没错。”

虞曦惊了惊。

不是因为顾兰雁一说到白苏整个人都泛着柔光，而是他在白苏面前竟毫不忌讳！

不仅把剧本内容透露给白苏，甚至连了解都不曾了解，就那么接纳了白苏的举荐。

还有那句，他相信白苏的眼光……

他到底凭什么相信她的眼光，把他因《黑夜里的眼睛》累积起来的声誉和名望败光，硬生生被钉到导演耻辱柱上，时至今日，仍不改被群嘲的命运的，不是白苏吗？

他后面拍的那几部烂片，不是白苏和她现任的丈夫怂恿鼓动他拍的！？

虞曦心情复杂。

顾兰雁与白苏和她丈夫三人的过去，她不了解。

顾兰雁在《黑夜里的眼睛》之后的经历她也不了解。

可有一说一，她与白苏毫无瓜葛，宫静祎没理由在她面前编排这些有的有的。

而且，白苏在剧组与马韦良之间的相处，虞曦看见了，便没有办法当没看见。

都说人有千面。

所以，虞曦不能断言白苏的为人。

但她同时也觉得宫静祎与她说的那些，绝非空穴来风。

“苏苏给我推荐的演员叫程弛。”顾兰雁声线亢然，“是去年一档综艺选秀节目出道的，那档综艺节目是原创歌手竞赛，程弛在比赛中取得了很不错的成绩。”

原创歌手竞赛！？

虞曦抿唇，见顾兰雁处在一种极其亢奋的状态，没有在这时说什么，默默的咬住了吸管。

“我这里有程弛参加选秀时的照片，你看看。”

顾兰雁兴致高昂的从兜里摸出一张照片递给虞曦，“我特意去打印店打印的。”

虞曦：“……”她很好奇，他的手机到底是用来干嘛的!

虞曦松开咬着的吸管，接过照片看。

照片里的男人一身酷炫的朋克装扮，坐在一把实木高教椅凳上，单手抱着一把吉他，下巴微微仰高，藐视群雄的张狂样。

再联想到剧本里的男主形象……

虞曦有点牙疼！

又想问他。

他到底凭什么相信白苏的眼光！？

“怎么样？是不是跟我剧本里的男主形象出奇的吻合？苏苏果然跟我心有灵犀。”

顾兰雁叹气，语气却是欣慰。

虞曦看着他，努力告诉自己不能因为一张照片而片面的去下判断：“你见过程弛本人吗？”

顾兰雁微怔：“没有。”

“那我可以理解为，仅凭这张照片，你就认定他是你心目中的最佳男主角？”虞曦眉心拧了下，盯着顾兰雁的双眸夹着认真。

“……不只是因为这张照片。苏苏眼光独到，她既然把程弛推荐给我，说明程弛身上有可取之处。”

“你是剧本的原创，剧本若是开拍你就是导演。一个演员适不适合一个角色，我认为没有谁比导演和原创者更有发言权。”虞曦说。

顾兰雁脸色变了变。

虞曦看到，微笑道：“我没有否定白苏小姐识人的眼光，我只是出于剧本原着粉丝的立场，以及顾导不打算临时换人我会是电影女主的担忧，希望顾导在选角的时候能够谨慎……专业一些！”

“专业”这两个字，像一根尖头有些钝的针戳向顾兰雁的心口。

多少年了，他听得最多的，也最为在意的，便是质疑他专业的声音。

他是真的热爱电影这个行业。

他不在乎那些所谓的资深导演的评头论足，也无所谓他顾兰雁三个字在不在导演界的耻辱名单上。

他最最介意的，只有“专业”这两个字！

顾兰雁眼神暗了分，嘴角碾过一丝痛苦的抽搐。

虞曦看着这样的顾兰雁，在心里叹了声。

其实她可以说得再直白再戳心一些，如果她和顾兰雁相识不是半月，而是几年的话。

更不用说，她曾真心实意的敬佩过顾兰雁。

也许熄灭过，但因为他这次令人不能不惊叹惊艳的剧本，重又燃烧了起来。

所以虞曦能说出口最严重，以及最有可能激起顾兰雁重视和省视的话莫过于“专业”二字。

“我明白。”

顾兰雁沉默将近一分钟，眼神严谨的看着虞曦道，“这次的剧本可以说是我这几年来唯一的成果。如果能顺利拍成电影，最终上映，我不求能取得多好的成绩以及多高的成就，至少不再愧对我对电影的赤忱和热爱。”

他用了“不再”两个字。

虞曦眯了眯眼。

在顾兰雁心里，那几部被同行和观众反复嘲弄鄙夷的影片，于他而言，亦是对他挚爱致敬的电影事业的亵渎和轻视吧。

只是虞曦不太懂。

对电影抱着一颗赤子之心的顾兰雁，怎么允许自己在继《黑夜里的眼睛》后，如此轻率的拍出那几部让所有人失望，乃至到最后被大多数人鄙悖讥嘲的影片？

是因为在他心里，电影固然重要，但白苏更重要？

抑或，另有隐情？

“程弛当男主的事你暂且当我没提过，等我好好考察一番再说。”

顾兰雁拿起一个汉堡，撕开包装，说话的时候，表情仍隐约挂着点严肃，“你是电影学院毕业的，你看过我的剧本，里面的角色有没有让你联想到某个同学，或校友？”

“……没。”

虞曦垂垂睫毛，说，“我大学的时候忙着攻专业，人际交往这方面就相对忽略了，认识交往的人不多。”

“……”

顾兰雁掀起眼皮看她，一针见血道，“你直说你人缘差，我会笑话你吗？”

虞曦耸耸肩。

人缘差这件事，虞曦也是大四下期末才发现的。

在大四以前，除了姜忆雪与杨婉怡与她公然不对盘，寝室四人关系和睦亲近，其他的同学和认识的学长学姐学妹学弟，相处亦是融洽，至少虞曦自己是那么以为的。

可是到了大四下期末，虞曦才发现，一切真的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以为是。

她的人缘差得，险些让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糟糕透顶的人！

“看来是不能指望你了。”顾兰雁下结论。

“嗯。”虞曦表示同意。

顾兰雁：“……”他就不该约她出来！

话到这儿，两人有几分钟没说话，各自吃着汉堡喝着可乐，倒也不尴尬。

顾兰雁把自己那份吃完，见虞曦的一对鸡翅没动，看她两眼，伸手拿过了一只，吃得极其自然，好似他们很熟。

虞曦默默的瞥了他一眼，抬抬手指，把剩下的那只也拨给了他。

顾兰雁看着她。

“我吃不下。”虞曦也用很自然的口气道。

“……我又不是你男朋友，没有义务帮你吃你吃不下的残羹剩翅！”顾兰雁义正言辞。

残羹剩翅……

虞曦噎了下。

“我这个人最见不得不爱惜食物、浪费成性的行为。所以尽管我不是你男朋友，没有义务帮你吃，但我本着不浪费的优良品德，这一次就帮你吃了吧。”

顾兰雁说完，拿起那只鸡翅，三下五除二，全吞进了肚子里！

虞曦想说的话全卡在了嗓子眼里。

她原本想以毒攻毒，以奇葩攻奇葩的，没想到……她还是输了！

输的理由略堵心：输在她是个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