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娘看着韩诺哭得凄惨的小脸，轻轻叹息一声，拉着她走到无人的地方，在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韩诺闻言后惊讶地抬头，歪着脑袋问道：“真的？”

“傻丫头，我所说是在允许范围内最大程度能让你知道的事情，怎么会是假的？”竹娘无奈地看着她道：“我是不会骗你的，所以快别哭了，等事情结束就带着你的韩大哥回家去吧。”

韩诺擦掉眼泪，红着眼睛看竹娘，问道：“竹娘姐姐，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听到她的话，竹娘目光定定地望着她，韩诺自知失言：“我…我只是随口问问，希望竹娘姐姐以后可以过得开心一点。”

虽然和齐王殿下亲近的人不是竹娘姐姐，可她也是齐王殿下的手下，她所见到的都是达官贵人，岂是她一个小小的民女能比的，等庆安镇的事情解决，她会跟着齐王殿下回到京城去，继续她的生活和任务，哪有空来看自己？

是自己的问题强人所难了，竹娘姐姐会不会因此觉得自己不懂事？

即使以后再也不能见到面，她也想在竹娘姐姐的心中保持美好的形象，不能破坏竹娘姐姐对她的好印象。

可是，刚才嘴快过脑子，话已经说出口了。

怎么办？

现在和竹娘姐姐道歉来得及吗？

“对…对不起竹娘姐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生气。”

见竹娘一直看着她不说话，韩诺顾不上想太多，赶忙跟她道歉。

看着她紧张兮兮的小模样，竹娘忽然笑了，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啊，以后我空了就来看你，小诺儿可不许忘了姐姐。”

韩诺惊宠万分，竹娘姐姐答应了？

太好了！

她真的将竹娘姐姐看作朋友，不想因为距离和时间渐渐淡忘她们这一段短暂的情谊。

现在竹娘姐姐答应了，她心中所担忧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在韩诺看不见的角度，竹娘勾起唇：小诺儿，姐姐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选择的我，那么之后我不会给你机会逃开的。

“竹娘姐姐，韩大哥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韩诺蹙着眉担忧地问道。

竹娘眼底的笑意淡了些，嘴上平静道：“要不了多久吧。”

啊，真是碍眼…

——

暗室，昏暗无光，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裴宝珠用帕子捂住鼻子。

地下室不见阳光不通风，有味道是很正常的。

地上的女人发髻散落，衣服倒是工整，她被打晕带下来的时候弄乱的。

“叫醒她。”

得到裴宝珠的吩咐，青女上前就是一脚踩在女人的肩膀上。

对于这种没有人性的女人，不需要怜悯和客气。

“唔…”女人吃痛的醒过来。

看清所处的地方，她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在看清屋子里的时候，脸色大变，倏地坐起身。

“你怎么在这？”

裴宝珠笑盈盈道：“沈夫人建造了这么多的暗室，不住一住多可惜啊？”

暗室倒没什么人，大多数存着金银珠宝和各地商铺的账目。

她用从黑龙寨那边讨来的银钱干了不少事呢。

没错，地上的人正是沈氏。

“你究竟是什么人，抓我有什么目的？”

沈夫人一下子抓住了重点。

这个女人绝对不是普通商户夫人那么简单，程府里都是她和程其正的人，她能躲过那些人的监视，无声无息地将她弄进暗室里，足以说明她的本事，最重要的是她还知晓这些暗室的存在，这是她的秘密，程其正也知晓，可除了几个谈事时为了夺人耳目时使用的暗室，其他的暗室他都不知道具体位置和进入的方法。

眼前的女人却知道，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自己先前竟然和这样的女人抢男人，简直是嫌弃命大！

裴宝珠回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救了你。”

“你救了我？”沈夫人不解。

“是啊，如果不是我让人把你打晕带进这个院子，现在你怕是已经喝下毒茶命丧街头，而你的死会被扣在黑龙寨山匪的头上，是不是很有趣？”

沈夫人：“……”有趣什么？

她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从一个不被父亲喜爱的女儿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从裴宝珠的话中她已经猜测出想要她命的人是谁。

她磨牙切齿：“…程其正！”

“你也别拿出这副他对不起你的样子，你那一院子男人，除了他没人能接受，你也给体谅他的心情。”

沈夫人：“……”

青女连忙低头掩饰笑意：主子还真是一针见血，净往人的痛处上戳。

程其正：赞同，这点我最有发言权！

沈夫人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人在屋檐下，不能太放纵自己的怒火。

“你救下我有什么目的？”

她清楚眼前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救她。

“指证程其正。”

沈夫人眼睛转了转：“指证他的罪行可以，不过你要保证事成之后放我离开。”

“哈哈哈…”裴宝珠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沈夫人皱眉道：“你笑什么？”

“在笑沈夫人的厚脸皮，居然恬不知耻地提要求。”

沈夫人被她不留情的话语讽刺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好看的紧。

她咬牙，愤怒地看着裴宝珠：“是你让我帮忙，连这点小小的条件都不肯答应吗？”

“我一个女人家，能做的事情并不多，都是程其正犯得事，我生活在他的羽翼下根本无法反抗他，他做的那些事都与我无关，为什么就不能饶了我一命呢？”

“啪啪”裴宝珠拍了拍手掌：“沈夫人好口舌，事情都这样了还能为自己辩解找退路。”

“是，如果你能指证程其正他会死的更快一些。”

“不过沈夫人你要知道，罪证确凿，定他的罪只是时间问题。”

“或者说他将事情全部推到你的身上，让你死了也背负着罪名，加上京城里有郑家替他担着，说不得程其正能逃过这一劫，带着丰厚的家产快活的活着，这是沈夫人想看到的吗？”

裴宝珠看着沈夫人骤然握紧的拳头，嘴角勾起冷笑：“如果这是你期望的，当我没说。”

沈夫人的眼底一片猩红。

如果自己死了，程其正凭什么能活的好好的？

不行！她不允许！

哪怕自己也逃不了死路一条，也要拉着程其正一起死！

她知道，自己如果不答应指证程其正，眼前这个女人不会放过她的，指证了程其正，朝廷不会放过她，既然都是死路一条她为什么不拉着程其正一起死？

“程其正对你下手可没有丝毫犹豫，那个毒无色无味，喝下去不到半刻钟就足以致命，但那半刻钟内将承受极致的痛苦，很多吃了这个毒药的人不是被它毒死的，而是因为过于痛苦选择了自裁，啧啧，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程大人还真是够狠心。”

沈氏的指甲因为用力被攥断了。

是他先放弃的她，那就休怪她无情了。

沈氏面无表情道：“程其正的府衙底下有惊喜。”

那些东西被发现，足以让他臭名昭着永不翻身。

她知道眼前的女人是故意这样说的，可这并不妨碍她对程其正动了杀心。

他们两个已经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那么就一起下去，继续做一对怨侣吧。

裴宝珠挑眉。

想不到沈氏这么好说话，还以为她会用这些为她自己博取一切好处，竟然这么轻松的就将全部底牌抖落出来。

哎，这个沈氏也是个通透的人，可惜走错了路。

——

堂厅，侍卫向齐王汇报情况。

“禀王爷，在府中的暗室发现一些银钱和商铺地契，上面都是沈夫人的名字。”

程其正故作惊讶地瞪大眼睛，仿佛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

黑龙寨的银子到他们手中，他会分三成给沈氏，那些钱的作用他不会去管。

一直以为全都被沈氏挥霍了，现在才知道，原来被她用来买了商铺和珠宝。

沈氏那个女人也是有些头脑的，知道不能座山吃空。

还好他的那些东西不在府上，不会被搜出来。

齐王拧眉，这些东西可不足以治程其正的罪，正如他所说，他坚持自己不曾和卢家的叛军来往，是被隐藏身份的叛军蒙蔽，即使是陛下也不能直接治他的罪。

人心隔肚皮，谁又能确保自己认识的都是好人，没有一个心存不轨的恶人呢？

想要治程其正的罪，还需要有更直接的东西。

就连黑龙寨那边也是如此，他坚持银子都是他夫人沈氏收取的，死无对证，最多治他教妻不严的罪，总不能指望黑龙寨的山匪和他当堂对峙吧？

福康那个丫头到哪里去了？丢下他自己一个人跑了。

就在程其正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重新扮作竹娘的裴宝珠回来了。

她一屁股坐在程其正对面的位置，看着他挑了挑眉，开口道：“哟，程大人还能坐着呢，看来在府里没有搜到什么东西啊。”

程其正：“……”没有被定罪还真是对不起啊。

心里再如何不满，他已经做好了跟这个女人打好关系的决定，面对她刺耳的话语，只是一笑而过。

不然能怎么办呢？

和她当着齐王的眼下，面红耳赤的吵架吗？

齐王也看着她。

别光顾着气程其正，说说之后的事啊。

难道你不想治程其正的罪了？

裴宝珠却道：“眨眼都晌午了，既然程大人平安度过此劫，那么咱们就吃午膳吧。”

齐王：“……”福康的恶趣味他不是很能理解。

“是是是，先用午膳！”程其正立即附和。

从现在开始，竹娘打哪他就往哪里冲！

为了表示诚心，程其正亲自下去安排，齐王的侍卫跟着去了两个。

在外面吃饭，齐王的膳食从食材开始到端上桌子，全程有人盯着，不过就算没人盯着，程其正也不敢对齐王的饭菜下手。

齐王虽然是个麻烦，怀疑他跟叛军纠缠不清，可齐王一旦死在他的地盘，那事情就彻底大条了！

他亲自去盯着也是担心府中还有沈氏的人，担心他们在饭菜里做手脚，拉着他一同赴死。

“…”

程其正走后，齐王起身坐到裴宝珠身侧，低声耳语：“福康，怎么回事？”

裴宝珠无语地看他：“齐王表兄，你不会忘记你来庆安镇的目的了吧？”

齐王顿时语噎。

是啊。

他来庆安镇是为了抓捕卢家叛军的，竟然被程其正和他媳妇的那些事冲昏了头脑，想要治程其正的罪了！

真是不应该啊！

齐王扶额。

不过这也不怪他，正常人遇到程其正和沈氏犯下的事，都要先解决他们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