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停下。

裴宝珠扶着韩诺下车，等待在程府门口的婢女准备搭一把手。

韩诺偏过身子躲过去，婢女讪讪地收回手，看向已经下了马车的程其正，程其正挥挥手示意她退下。

“齐王殿下可归府了？”

“回大人，齐王殿下正在堂厅等待。”

程其正看了眼裴宝珠，见她正在小声询问韩诺的情况，对丫鬟点了点头，问道：“夫人呢？”

“夫人小半个时辰前出府了，还未回来。”

程其正皱眉，有模有样地问道：“怎的此时出府了，快去寻夫人回府，说本大人有急事和她商议。”

丫鬟屈膝道：“是，奴婢遵命。”

她转身去安排人找沈夫人回来。

“来啊，韩姑娘的腿脚不便，去取三个步辇来。”

至于为什么两个？

从这里到堂厅的距离不近，除了韩诺要使用步辇，程其正和裴宝珠自然也要使用，不然走着去可要花上不少时间。

“竹娘姑娘，沈氏出府不在府中，我先让人将她骗回来再动手，免得打草惊蛇那妇人逃窜。”

“程大人对夫人够好的，让她一个人带了那么多人出门。”

程其正干笑两声，不是他对沈氏那妖女好，是他要把府里那些名册上不存在的。他蓄养的那些江湖人士需要送出府，免得被齐王查到。

所以就借着沈氏的名号弄出府去。

“怎么说她也是我的夫人，庆安镇还有黑龙寨那些狡诈的山匪，不让人护着她容易被黑龙寨的人盯上。”

裴宝珠不作答复，步辇到了，他们一起出发前往堂厅。

——

“微臣拜见王爷，路上马车坏了耽搁行程，让王爷您久等了。”

齐王看了眼裴宝珠，见她和韩诺毫发无伤，对程其正道：“马车坏了是不可控因素，你坐吧，沈氏女呢？让她把韩家老大放出来，让他赶紧和韩姑娘回家去吧。”

“王爷，微臣问过府里的下人才知，沈氏出门去了，并没有交代去哪儿，找她回来还需要些时间。”

齐王拧眉，看了眼裴宝珠见她不急不缓道：“那便再等等，韩姑娘的脚不方便，给她也赐给座。”

“…”

几个人坐在堂厅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齐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程其正只当看不出来，只不时向外张望做出焦急的模样。

韩诺看裴宝珠稳坐如山，低头默默地坐着，都已经到了这里，不急这一时半刻，她两个多月都等了，还差这点时间？

“砰”

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众人一跳，屋子内侍候的婢女原本昏昏欲睡，被这一声吓得差点魂儿都飞出来。

齐王也被吓得不轻，差点把刚喝进嘴里的水喷出来。

他嗔怪地看了裴宝珠一眼，这倒霉孩子，吓他一跳。

程其正还在扮演着他的角色，被她这么一吓差点破功，直接喊人出来保护他。

他压下快要跳出胸口的小心脏，看向齐王。

这您总得管管了吧？

刚才您老人家也是受害者，再不教育教育以后可要爬到你的头上作威作福了！

齐王放下茶杯，略有几分无奈道：“竹娘，你这是做什么？可是哪里不满？有什么话直接说，拍的你手多疼啊？”

听着那声音他都觉得手心火辣辣的，福康是不是演过头了？

齐王心里腹诽着。

程其正：“？”

就这？

你不罚她好歹也说教几句做做样子啊？

怎么还心疼起她的手来？那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心疼一下他那上好的梨木桌子？

瞧你话里的意思，如果她有什么不满您还要给她做主？

哪有这样宠女人的！平日里她是不是骑在你的脖子上啊！

程其正在心里怒吼着，不过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了，他可没那个胆子说出来，还要防备这个齐王的爱宠真的说出哪里不满意，然后齐王找他的麻烦！

他紧张地看着裴宝珠，希望她不要说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话来，就想韩氏女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没有给他添半点麻烦就好！

其他的不管什么要求，就是嫌程府的布局不好，想要当场拆了，他都在一旁给她递锤子！

他算是看出来了，齐王是没底线的宠她，得罪齐王或许齐王还会端着王爷架子不好下令处置，可得罪了这个女人，齐王绝对第一个冲上来，这不是什么丫鬟，这是个需要供着的祖宗啊！

然而这次他就没那么幸运了，裴宝珠并没有像他心中祈祷的那样说出无关紧要的话，而是直接对齐王娇声道：“殿下，奴婢觉得事情不对头！”

“哦？哪里不对头？”

齐王配合地问道。

“这都一个时辰了，找遍整个镇子都绰绰有余，怎么还不见沈氏返回？”裴宝珠指出自己的怀疑。

程其正刚想插嘴，裴宝珠却不给他那个机会，直接道：“我怀疑程大人对沈氏的感情深，有意包庇她，故意将人送走了，或者说沈夫人是无辜的，他故意将人送走，无人跟他对证，还不是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齐王拧眉：“确实是这个道理。”

他扭头看向程其正，眉眼倏地凌厉起来：“程大人，你怎么说？”

程其正：“……”

他能怎么说？跪着说？

那个女人怎么每次都能踩中他的痛脚，什么无人对证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那一会将沈氏那妖女的尸身抬回来，岂不是正应了她的话？

齐王本就信任她，结果再顺了她的话，岂不是让齐王更加偏信她！

如果可以，他真想直接堵住那个女人的嘴！

程其正跪到地上：“这…微臣也不知道情况，微臣今日一大早就到官府，适才和两位姑娘一道回来，并没有见过沈氏，微臣怎么能未卜先知，让她离开？”

“沈氏犯下的是大罪，微臣身为朝廷命官，怎么会包庇她？还望王爷明鉴！”

不等齐王开口，裴宝珠地嘲讽先来一步。

“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程大人这么正直早干什么去了，不加以管束，今日若不是王爷无意中撞到，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这个事情，庆安镇还不知道有多少清白的男子被她玷污。”

程其正：“……”

他终于忍不住问出来：“竹姑娘，我斗胆问一句，可是我哪里得罪了姑娘您，才让您这么处处针对。”

不说这句话不行了，他得让齐王知晓自己这是被竹娘刻意针对了，否则等会齐王因为这个女人的话先入为主，他就解释不清了。

必须让齐王觉得是竹娘在无理取闹，刻意的针对他！

“针对你需要理由吗？”

裴宝珠理直气壮的话语气得他心梗。

“非要一个理由的话那就是看不顺眼。”

程其正的眼睛亮了，她承认了！

她承认她在针对自己，齐王殿下您听见了吗！

程其正目光灼灼的望着齐王，那副望眼欲穿的模样引人发笑。

齐王的眼神却没有分给他半点，他的注意力都在突然起身走到他身边的裴宝珠身上，只见裴宝珠搭上他的手臂，语气绵绵道：“王爷，您知道的，奴婢看不顺眼的家伙都不是什么好人，先前那些人您也看过了不是吗？”

程其正的心沉了，没想到这个女人在这里等着。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他根本没有得罪过这个女人，他们无冤无仇的她没有理由针对自己。

刚开始回到府上的时候她也跟齐王说什么不好的话，之前那些话跟现在比较已经算不了什么了，或许是因为等了一个时辰耐心告罄，所以才故意说这些话想让自己不好过。

程其正心里苦笑：人的底线果然能不断降低啊，你永远无法想象它能下降到什么程度，换从前敢这样对他的人早就被处置了。

在裴宝珠这里受了气，又不能发作，只能将怒火牵到去做任务的人身上。

那些废物在搞什么？抬一具尸体回来需要这么久吗？！

让他在这个女人跟前受气！

“…”

“你啊。”齐王宠溺地笑着摇头，好像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那你想怎么做呢？”

“程大人知晓沈氏平日里把人藏在哪里吗？我们自己先找也是一样的。”

程其正松了一口气，这正和他的心意。

反正沈氏回来也是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她回不回来效果都是一样的。

“府里的西边都是沈氏的地盘，因为她的那些…我平日里也很少踏足那些院子，想来就在那些院子里，派人找找应该可以找到。”

裴宝珠摇了摇齐王的手臂道：“王爷，在这里坐着太无聊了，我们还是先帮韩姑娘找人吧，总在这里等着也不是事，万一沈氏去哪个馆子里偷偷玩，谁也找不到她，我们不是要等到天黑去？”

程其正表情麻木：他习惯了。

虽然这话不中听，但从中可以听出她只是等的发烦了，才会说出刚才那些针对他的话。

至于借用沈氏埋汰他的那些话，他已经能做到平常心了。

从他挑破沈氏给他带了绿帽子开始，所有人嘴上不说，心里也一定在嘲笑他。

“竹姑娘说的对，微臣可以带人先将韩家老大找出来。”

裴宝珠斜睨他，冷哼一声道：“你的人我们可信不过，说不准藏起来什么呢。”

“王爷，咱们不是也有人吗？”

郑十公子走的时候只带了两个军队的人，其余的是程其正借给他的人手。

他将人留下来保护齐王，二十多个人去搜院子加保护齐王绰绰有余。

齐王看着程其正开口道：“那便一起吧。”

“你不是在屋里待的无聊，跟着去透透风吧。”

程其正：“……”很好，不用征求他的意见，请继续无视他。

等下找到韩老大，再把韩氏女打发走，之后竹娘应该不会找麻烦了吧？

先前她帮竹娘针对他，很大的可能性是因为觉得无聊，故意借着韩氏女的事找自己的麻烦呢。

不赶紧把韩氏女打发走，他有直觉这女人还会再起幺蛾子的。

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东西，他千山万水也要寻来哄她，只要之后别给他找麻烦就好。

黑龙寨的山匪一两个月清理不完，如果这么长的时间都要受到她无聊时候的刻意找茬，他早晚会疯掉，忍不住对她出手的。

一旦对这个女人出手就等同于和齐王翻脸，跟一个得皇帝信重的王爷撕破脸，吃亏的人只会是他。

这一点程其正心里十分清楚的。

“王爷，竹姑娘，这边请……”

先不想那么多了，先做正事要紧，省的这女人待的无聊又把矛头引到他身上！

裴宝珠松开齐王的衣袖，过去扶韩诺。

韩诺怯生生道：“…竹姑娘，我自己可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