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又做不出牺牲自己的事，哪来的脸给别人争？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张婶子说着，狠狠地掐了她的胳膊一记。

张队长则是板着脸，打着官腔道，“林桃啊，我身为队长，总是得为咱们大队所有人着想的。你也看到，咱们村的地也就那么点，但每家每户都有嘴，都得吃饭，总不能叫大家饿死了吧？可陆霜降家条件好，她哥在城里上班，每个月是有固定工资的，以后还有退休金，那就是个铁饭碗，养家糊口那是不成问题的。”

“陆霜降她是注定要嫁人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这婚期应该也近了，这第一次分田，还不知道后头的政策要连续多久，要是分了她的，村里其他人怎么办？是不是出嫁的闺女都得回村来分，还不得乱套了？至于马家，他家本来就是外来人口，咱们自己村子的人都吃不饱穿不暖，还顾着外来人口，你愿意，你问问你爹妈愿意不愿意？村子里其他人愿意不愿意？”

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人心都是自私的，谁不愿意顾着自己好的，谁不想自己家多分点田地，以后吃饱穿暖的。

张队长这话要是传出去，肯定多的是人乐意。

林桃抿着唇，不肯应声，显然是不认同张队长的话。

张婶子狠狠地拧了她一记，“傻子，半点本事没有，还敢来我家摆脸子！我家欠了你的啊！”

林桃被她掐得抖了抖，眼眶都有些红。

她也不敢反抗，她娘最是巴结张队长，最近就盼着多送送礼，然后能多得几亩肥田。她要是弄砸了，回去就等着吃排头！

张队长斜睨了她一眼，“林桃，你也是个读过书的人，应该知道权衡利弊。这事儿你要是透漏出去了，回头我就拿你是问，你家的地也就别想了，就是分也全都是荒地。要是你乖乖听话，东面的那两亩肥田，我就分给你家了！听到了没？”

那两亩肥田就是林母最想要的，日照长不说，距离河渠也近，田地也肥沃，每年产的粮食都很多。

林桃闷不吭声，只默默地点了点头，这才被满意的张队长给放了回去。

等回了家，林母见她红了眼眶，劈头盖脸就扯了她的头发，“让你送个东西，你折腾个半天，蚂蚁走得都比你快！还红着眼睛，怎么，感情我还虐待了你不成？你要是不想在这家待，赶紧地嫁人滚蛋！给你相看还挑三拣四，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歪瓜裂枣！还不去做饭，想饿死你弟弟啊！”

林桃挨了打，也不吭声，只捂着青紫的胳膊进了灶房，手脚麻利地忙活。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哪怕心里有再多的苦楚，也只能默默混着泪水吞下。

而此时，虞城张家却是翻了天了。

袁萍萍在家嚎啕大哭，“张衡，你没良心，你可别忘了，你是靠着谁才有今天的！你当年大学都没毕业，要不是娶了我，你能留在城里吗？早被下放当知青去了。要不是我爹给你四处奔波走关系，你能当上乡级的副科长，你怕是还在地里刨食！现在我爹都被检举查办了，你居然不肯帮忙，你眼里只有你自己，你怎么那么自私？儿子你不管，我爹是你老丈人，你居然也不管不问，你不是人啊你！”

张燕缩在房间里不敢出来，听着外头的大吵大闹。

屋子里，昏黄的灯光下，张衡的脸色黑沉如墨汁，“你还敢闹？你给我闭嘴，大吼大叫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咱家在吵架吗？我还要不要面子的？”

这年头都是单位分房，一楼好几户，都是挨着很近的，隔音效果也不大好，平日里谁家办个事叫得声音大点都能听到，何况是现在这种地震级的争吵。

大家都是一个单位的，恐怕现在都在竖起耳朵仔细听，等着看好戏呢！

而他现在又是关键时候，要是他被人知道他的靠山丈人倒了，他的考核恐怕都得卡住了。

这年头，谁不想削尖了脑袋往上爬，想得独一份风光的！谁不想把别人拉下来，自己往上冲的！

偏生，袁萍萍这蠢货，还想闹得人人皆知！

张衡这时真的是气得肝疼。

袁萍萍听说她爹竟然被人请走喝茶了，她哪儿还坐得住啊，她爹就是退休的关键期，这时候抓人，那还有好果子吃？

她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她让张衡帮忙捞人，结果竟然被丈夫给拒绝了。

这才是真正让她绝望的了！

她哭得嗓子都哑了，“张衡，你不是个东西，你狼心狗肺！我爹当初为你跑断了腿，结果他现在不过是检举，你就居然看都不敢去看他一下！你是这么给人当女婿的吗？就是养条狗这时候都会汪汪两声，你却只敢夹着尾巴……”

“住嘴！”张衡见她越说越不像话，顿时脸色越发难看了。

他最恨人家说他是靠他丈人才有今天，他做人圆滑，一直上巴结上司，下兢兢业业，他丈人是帮了他，给他引了路，但后面的成绩，那是靠他自己挣出来的。

但显然，袁萍萍不这么认为。

闻言，袁萍萍瞪大了眼，“你说什么？你让我住嘴？张衡，我爹还没死呢，你居然现在就敢这么对我！你……你……我要回娘家去！”

说着，她一咕噜站起来，就要回房收拾东西。

“爱回去就回去。”张衡恼火，“免得在家哭丧。你爹会有今天，还不是你给折腾的。我怎么说来着，涛涛顽劣，关阵子磨磨性子也好的，等我晋升了正科长，到时候有的是法子弄他出来。陆霜降背后有人当靠山，而她既然已经有人教训了，你就别动手，免得叫人抓住了把柄。你爹正是关键时候，被人抓住了把柄，半辈子的都毁了。你气性大脸大，咽不下去那口气，非得跟置气，要找人教训教训她！哈，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尝到苦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