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的甜香混合着各种果香芬芳，让人的心情也不自觉地愉悦起来。

乔安不自觉地想起了小的时候，妈妈带着她去老街古镇，品尝各种各样的老式点心，然后听妈妈讲一个个流芳已久的故事。

看得出来，受老爷子的影响，沈佳莹确实很喜欢老物件儿，也很喜欢国学文化的东西。

沈华乾的几个子女中，沈佳莹是最有可能继承老爷子的学术衣钵的，也是老爷子最寄予厚望的，所以，老爷子才对她的选择那么失望、那么愤怒。

乔安把这些不好的发散思维从脑海里丢出去，然后笑嘻嘻地说：“我妈妈以前跟我说过糖葫芦的起源，是一个宋朝的皇帝，因为他的宠妃病了，日益消瘦，不思饮食，御医怎么治都治不好，所以皇帝就只能张榜，从民间求医。然后一位江湖郎中揭榜入宫，开了药方，让人用冰糖与红果煎熬，每餐饭前吃几颗，然后没多久，贵妃的病就好了。”

陆衍眼中露出一丝讶色，笑道：“我怎么觉得，这个贵妃其实就是嘴馋啊？”

乔安道：“我当时也是这么问妈妈的：这个贵妃是不是因为想吃糖，所以才装病的？”不过妈妈是怎么回答她的？她已经不记得了。

终究，那个时候的年纪太小了。

所有的山楂和苹果都过了糖汁，还留了大半锅，先前熬糖浆的师傅就把花生和芝麻都一股脑加了进去，不断地搅拌，等所有的花生、芝麻，都跟糖汁黏连成一坨，然后铺在了刷了油的烤盘里，压平。

“这是花生芝麻糖。”

“嗯，我知道。”

乔安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在乔家老宅里，这样普通的小零食很少能见到，因为老太太看不上，不过在外婆家里，她总能见到这些复古的老式点心，然后回忆起小时候妈妈给她讲这些老式点心的故事。

相比之下，玻璃暖房里另一位点心师用做的雪花酥，虽然精致，却没有带给她那么多回忆。

终于等到了冰糖葫芦完工，乔安伸手拿了两串，一串给陆衍，一串给自己，“咔嚓”一口，酸酸甜甜，齿颊留香，就跟小时候的味道一样。

“姑娘，味道怎么样？”

“嗯，味道老嗲（上海话，好吃）的嘞~”乔安回了一句地道的上海话，见那个点心师傅一愣之后才露出笑容来，心道对方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说上海话吧。

乔安跟陆衍手牵着手，又去了其他几个玻璃房转了一圈，有专门炒瓜子、炒花生的，有煎铜锣烧、做椰丝小方的，还有做麻辣手撕牛肉干的……老式的小***致的西点，各种各样的都有，偌大的庭院，一个个的胶囊似的玻璃暖房，跟逛小吃街的感觉并不差多少。

最让乔安感慨的，是有一位煎虎皮蛋卷的点心师，在平底锅上把蛋液摊开，然后用筷子把它轻轻地卷起来，等蛋卷放凉了之后，就是香香脆脆的香酥蛋卷。

类似的手法，她妈妈也做过，而且还教她做过。

妈妈刚离开的那段时间，她每次想妈妈了，都会自己去厨房，不许任何人帮忙，就自己在那里折腾。

可是，她总是摊不薄，卷不好，最后做出来的味道，也不是妈妈的味道……

这让她一度很沮丧，这也让乔国梁和乔泽很担心乔安的状态——不哭不闹，却发疯似的在厨房里不停地做着蛋卷。

老乔怕她因此抑郁、自闭、神智不正常，所以不肯让她再靠近厨房，却引发了她的极度情绪失控。

后来，还是乔泽陪着她在厨房里一遍一遍地做蛋卷，直到她成功了为止……

酥脆的蛋卷在口中慢慢划开，尘封的记忆大门也随之解封，一股脑儿倾泻了出来。

“本来还想找个爆米花的师傅，不过在临时玻璃房里太危险了，在外面又太冷，所以……”陆衍有些遗憾地说着。

不得不说，老式的爆米花机是最有过年氛围的设备，尤其最后的那一声巨响，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乔安揽在怀里，帮她捂着耳朵，然后看着她在他的怀里露出期待、欣喜又带着点畏惧的反应——这种保护女朋友的感觉，会给男性很大的满足感。

然而话还没说完，乔安整个人就猛地扎进陆衍的怀里，肩膀微微地抽动着，能感觉得到，她是在抽泣。

“怎么了？”陆衍有些慌了手脚，不知道乔安怎么就哭了。

难道是，触动了回忆？让乔安想妈妈了吗？

陆衍暗暗责怪自己考虑地不周全，他只是想给乔安一个惊喜，想让乔安感受一下过年的氛围。上海一到过年的时候，来自全国各地的人便赶着回家过年，人流量大幅度减少，店铺、小吃摊基本都关门了，街上也很冷清。

所以，他才想出了这个办法。

却忽略了，乔安看似坚强，其实是个格外感性的女孩子，尤其是在牵扯到她妈妈的事的时候！

“对不……”

“……你怎么，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乔安哽咽的声音打断了陆衍试图道歉的话语。

陆衍仍有些迟钝：“可是，可是我又把你惹哭了啊……”

乔安把自己埋在陆衍的怀里，用力地摇着头。

在她身边，能觉察到她对妈妈不敢宣之于口的想念的人，不是只有陆衍一个；只是，其他人都是避免提及沈佳莹的事，免得勾起她的伤心回忆，只有陆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用这样笨拙的方式，一点一点地让她撕开记忆的口子，把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宣泄出来。

她想把心里想的告诉他的，可是喉咙酸酸涩涩的，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做蛋卷的点心师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紧张地看着陆衍和乔安。他接的这个私活，是曹管家直接联系他的，开出的酬劳还不低，可是他好像让这家的女主人不开心了……怎么办？会不会做白工？会不会倒贴钱？

曹管家注意到了蛋卷师傅来回变幻的表情，隐约猜测到了对方复杂的内心戏，虽然他的老板——乔安没有发话，但是，他还是给了蛋卷师傅一个安心的眼神，只不过，没有理解其意的蛋卷师傅，心里更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