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瑾虞真觉得雅苑是殷宇涵和秦蒹葭的住处吗？

当然不是。

殷家的事不好查，就算是她也查不到多少，但那么古旧的院子，院门又紧闭着，看起来没有一点人气，凭她的直觉，就不会觉得那是殷家大少的院子。

来帝都这一趟，她要做的事可不少。

陪殷九烬回殷家过年；看阿风拿下闵家；陪小雨领着她哥哥去给阿风诊治；找秦白露等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算账；以及……

来殷家印证她的猜测。

她并没有忘记最初跟着殷九烬回北城的原因。

从殷家查清白夜的死因，还白夜曾为她挡过一枪的人情。

死因……

白夜真的死了吗？

“不是。”殷九烬说。

走过去牵起她的手，“先进屋整理行李，晚点我带你过去见见雅苑的主人。”

颜瑾虞握紧他的手，抬头对他笑笑，“不急。”

“我们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有的是机会。”今天，她就想先陪着他。

“走吧，九哥，带我去你小时候住的地方好好看看。”

殷九烬轻笑着，牵着她往小楼走。

小楼面积不大，毕竟只有殷九烬一个人住。

一楼是客厅餐厅小厨房，二楼是书房和卧室。

和殷九烬在景山的别墅小楼差不多大小。

秦蒹葭给颜瑾虞整理出来的房间也在二楼。

一楼的客厅里，还摆放着很多殷九烬的荣誉证书和奖章，多是他在部队那个时期的。

颜瑾虞不由得走近了看。

从这些认真摆放的荣誉证书和奖章，足以看出殷九烬早年有多重视这个职业。

突然很想知道，他怎么就退下来了。

不过她并没有马上问，而是殷九烬领着她参观了他的房间和书房，又看过秦蒹葭给她布置好的房间回到客厅坐下，颜瑾虞才问。

只是说起殷九烬房间和书房，在颜瑾虞看来，和景山的完全没什么差别。

一个风格。

只是书房的书架上多了很多景山的书房里没有的模型。

多是些军用器械模型。

当然不是买的，而是早年殷九烬自己组装的。

坐在沙发上，殷九烬打开电视，近来养成的习惯，有颜瑾虞在的时候，他都不看他常看的新闻和财经频道，而是调到颜瑾虞喜欢的动画片。

电视的声音并不大。

颜瑾虞被殷九烬单手揽着靠着他，颜瑾虞收回盯着电视的目光，抬头看他。

却只看到他的下巴。

“九哥。”

殷九烬垂头，“嗯？”

“你既然那么喜欢部队，怎么又退了？”

“还有你和殷家，又是怎么回事？”

颜瑾虞不是故意打探，尽管她确实很好奇。

而是有些东西，或许亲口说出来之后，当初的心结也好，不好的经历也罢，都会成为过去。

她就是不想殷九烬一直被那些事困住。

“想知道？”

“想，能说吗？”

殷九烬握着她放在他心口上的手，捏捏她的指尖，“只要是你想知道的，什么都能说。”

“在我这里，没什么是你不能知道的。”

颜瑾虞笑得开心，又说情话。

“离开部队，不止一个原因。”

颜瑾虞安静听他说。

“柳俊青的事，我之前和你提过一些。他虽然背叛了，但总的说来，他并没有做什么对组织有害的事，也没有真的伤了我。当然，这得益于你的及时出手。”

“但不管怎么说，柳俊青并没有对组织有损，相反，我曾和他一起执行过很多任务，他对组织做出的贡献，其实并不比我少。”

“每次任务他都尽心尽力，有几次险些在任务中牺牲，那些东西总是做不得假的。”

“加上我曾欠他一条命，不管怎样，都该保住他无数次用鲜血换来的名誉。”

“我知道，军纪如铁，犯错就是犯错，理当受到惩罚。”

“就当我也是一个自私的人吧。就算不愿，也不得不承认，早年我与他确实有过命的交情。”

说到这里，殷九烬的情绪波动就有些大。

其实，让殷九烬不顾军纪也要保住柳俊青的名誉，是柳俊青死的时候那一抹释然的笑让他怎么都介怀不了。

他总觉得柳俊青有苦衷。

但在他放心将后背交出去后，柳俊青又曾险些对他放冷枪，确实给了他不小的打击。

心寒又失望。

“而我又深知军纪的严明，既然我保住了一个背叛者的名誉，自是要为此付出代价，这样才能给那些曾经牺牲的战友一个交代。”

“我退役，放弃了我用八年时间拼出来的一切。”

“这是我给其他人的交代。”

“也是我退役的原因之一。”

“其他的呢？”她问的是使得他退役的其他原因。

“大概是……不想身上戾气太重，连家人都惧怕自己吧。”殷九烬用着平淡的语气说出这话，却听得颜瑾虞心里一阵难受。

所以，又是闵晴岚？

“九哥，其他人怎样我不知道，但无论你是什么样，我都不会惧怕你。”

殷九烬看着她，略显沉闷的心情就这么散了大半。

她自然是不怕她的，她的名号放出去，都是别人惧怕她。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致使他退役，殷九烬没说。

那就是凤昀再次回到殷家时，变成了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他进部队，是因为凤昀的失踪给他的打击太大，而对凤昀的失踪，他竟没有任何办法。

甚至连找人，他都没有资格参与，因为年纪太小。

那个时候，他就清楚自身强大和拥有话语权有多重要，于是他进了部队。

然而，他进部队六年，更多的时候都是在提高自身和执行任务，等他终于够资格也有能力去查时，凤昀回来了。

那一年，他和凤昀十四岁。

同时，姑姑姑父死了。

凤昀从医院回来后，自闭了。

在外人看来凤昀那样并不算自闭，因为凤昀和别人的交流没有任何问题，但在他看来，曾经那个总喜欢上蹿下跳惹事生非的凤昀变得无比安静，变得连院门都不愿踏出一步，就是自闭。

他开始怀疑自己进部队的意义。

柳俊青那个事，其实只是他退役的一个契机。

“那你和殷家呢？又发生了什么？”

殷九烬顿了顿，才说：“现在想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当时很多事凑到一起，加上心性不及如今成熟，最后也就闹成那样了。”

“我要保住柳俊青的名誉，他们不知从哪里得知柳俊青曾对我动过杀心，就保住柳俊青的名誉这件事，他们的立场和我相反。”

“我要保，他们要让柳俊青付出代价。”

“这一闹，就闹了这么多年。”

颜瑾虞了然。

当时殷九烬并不知柳俊青为什么背叛，对于柳俊青的背叛还有很多疑点，又承受着兄弟背叛的打击，家人不仅不站在他身边安慰，反而和他唱反调，加上闵晴岚对殷九烬又惧怕又想多管束的态度，十六岁的殷九烬被逼得爆发，似乎也能理解。

“那后来呢？这么多年过去，就没想过和他们缓和关系？”

“不是没想过，可是我母亲那个人……算了，不说她。”

“那时，因为我找他们好好说过三次让他们别多管，那件事我有自己的打算，他们却不理会，于是就闹开了。”

“说来，如果不是当初我那么果断的用离家的方式阻止了他们，如今我的事怕是处处都会有人插手。”

“要插手可以，至少要端出长辈的样子来，一个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害怕的母亲，有什么资格对儿子的事指手划脚？”

所以，殷九和殷家闹这么些年，矛盾一直解不开，闵晴岚是关键？

颜瑾虞细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殷九烬虽然对殷家所有人的态度都有些淡漠，但事实上，除了闵晴岚，他跟其他人的相处似乎都没什么大问题。

“这些年我虽不在帝都，但她的动静，我多少有所耳闻。”

双手搂着她的腰，靠在她发顶，“总是四处去给我相看妻子人选，也不想想她一个都不将我当儿子看待的母亲，有什么资格？”

殷九烬这样，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你的意思是，如果你妈妈够资格，她给你相看的妻子就作数？”

殷九烬闻言，抱着她的动作一僵，忙说：“当然不是，我有婚约在身，有人刚出生没多久就把我定下了。”

颜瑾虞笑笑，她当然不信殷九烬这话。

殷九烬早年其实并不将这门婚约放在心上，不然这些年哪会不管她？

不过她也不计较，毕竟早年的殷九烬也没见过她，对她没有任何感情。

当然，如果她两岁前殷九烬就见过她，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殷九烬该庆幸，她失踪前，他没去过颜家，她也没随祖母到殷家做客见过殷九烬，不然……

她怕是还真做不到丝毫不介怀。

本就是见气氛凝重，为缓和气氛才说的这个话，她并不在意殷九烬怎么回答。

“行吧，我姑且信你。”

“那现在呢，怎么又想缓和关系了？”

殷九烬松开她，双手捧着她的脸让她看着他，盯着她的双眸认真说：“总是要正式带你回一趟家。”

他回不回殷家不要紧，他是殷家二少，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但她不一样，如果她不亲自来殷家见过长辈，哪怕他们最后结了婚，在外人看来她都是名不正言不顺。

他不会让她受这种委屈。

颜瑾虞多聪明啊，脑子转一转，就完全懂了他的用心。

“再说，你本事大，有你在我身边，如果有人要管我的事，或是让我不顺心，你会为我出头的，不是吗？”

殷九烬这话说来分明是在调侃她，颜瑾虞也听出来了他的调侃，但她还是煞有介事的点头，“你这话倒是不假。”

然后看着他认真说：“九哥，我只认你，不认其他人，对你好的亲人我会当亲人，对你不好的亲人，该教训的我还是会教训，到时候你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她的想法很简单，在殷家，她只护她的人。

至于其他人，她才不会多管。

“打从我承认你这个未婚夫开始，你就是我护着的人了。”

殷九烬轻笑，“傻。”

这么一门心思不管不顾的为一个人，不是傻又是什么？

但他很开心。

颜瑾虞瞪他，“我才不傻。”

环着他的脖子，借力，整个人就坐到他腿上，凑上去亲了亲他的下巴，“那么九哥，这些事说出来后，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殷九烬心下一怔。

原来，小姑娘这一番询问，竟是打的这个主意。

确实，将这些事说出来后，他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再回想起那些事时，心情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么沉重。

原本捧着她脸的手在她坐到他腿上时就扣住了她的腰，以防她跌倒，听到她的话，又抬起一只手擒住她的下巴，“嗯。”

“既然心情好了，以后这些事就别再想了？”

“嗯。”

而后，抬起她的下巴。

吻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