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好房间的门，我出了客栈。外面月朗星稀，时辰已近子时，空荡的街上寂静无声。偶尔从街巷远处传来一两声犬吠。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又怕陌生城镇再迷了路，便又转头朝回走，到了客栈门口，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开步了。

近乡情怯，大约说的就是我这种心情了！

其实，凌羽玄关上房门出去的那一刻。原本在床榻上侧身假寐的人就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楚莫辞心里很乱，身体却没有预想的那样糟糕。干净清爽的寝衣，那人应该帮自己清理过了，被咬伤的脖颈上了药，丝丝缕缕的药膏味儿沁入心脾。

他凝神调息灵力，发现充沛了许多。便猜到，那人一定是给他输了很长时间的灵力，

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他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凌羽玄到底怎么了？甚至，他都觉得莫名其妙，那人生气生的莫名其妙，自己这气受的也莫名其妙！

简直，莫名其妙！

躺了半天，也不见凌羽玄回来。楚莫辞感到喉咙有些干疼，便起身想倒杯茶去。

我推开客栈房间的门，一眼便扫到楚莫辞一身单薄寝衣光着脚站在桌前，颤颤巍巍地往茶碗里倒水。

“哥哥？”

我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下意识去托楚莫辞的肩背，想将光脚的人抱回床榻。手却在快贴上他寝衣的时候忽然硬生生停住，他……应该是厌恶我的吧！

楚莫辞理都没理我，仿佛看不见一样，自顾自的喝了两口凉茶，放下茶碗又上床裹被子去了。

我在原地尴尬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楚莫辞还没有吃晚饭，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便轻轻关上门下楼去找客栈厨房。

半个时辰后，我将小炉子上小火慢炖的鸡汤端下来放在隔热托盘上，洗了一只干净的碗勺就拿上了楼。

楚莫辞还在睡，闻到熟悉的香味儿便知道是凌羽玄的手艺。他睁开眼目光随着凌羽玄的身影闪了闪，只见那人将碗碟放在桌上，盛出来一碗轻轻搅拌吹凉。不知是不是烛光的原因，那人的脸比平时要白些。

“哥哥？”我放下手里的汤勺，走到离床榻三步远的地方站定，轻声道：“已经过了晚膳的时辰了，哥哥起来吃点儿东西吧。”

楚莫辞目光沉沉地定在我身上，并未言语。我勉力挤出一个微笑，垂下眼不敢与他对视，道：“我今晚住隔壁，哥哥放心。吃完的碗筷就放桌上，明早店家会来收拾……”

说完我就转身闭眼，尽量将呼吸放的又平又稳，感觉到背后楚莫辞的眼睛还在盯着我，便若无其事地迈开步子如往常一般离开。

回到隔壁房间，还未关好门，眼前便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一阵麻痹，丹田翻搅登时呛出一口血来。我双手撑着门板，口中鲜血滴在地板上，慢慢汇成一小摊暗红。

该死的元丹，不就拿了你一半法力吗？至于这么折腾我！

费了半天劲儿才爬到床上，我清楚自己虚耗反噬精力不济，弓腰弯背手指紧抓着被褥熬过小半时辰，便裹着被子阖上眼半昏迷半睡过去。

天将将快亮时，浑浑噩噩间丹田又一阵翻搅抽痛，眼皮却沉的黏合在一起，身上更觉有千斤重叫我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只能死死地咬牙忍着。

日上三竿，我才缓过一口气，被口腔里浓重的铁锈味熏得又忍不住抵着胸口咳嗽起来，半响才起身，嫌弃的看着被褥上一小片一小片的血渍，已经干锢的是昨夜的，湿润的是方才的。

起床洗漱一番便打开房门，想喊店家重新换一套被褥过来，却在出门后突然怔住。

隔壁楚莫辞的房间房门大开，店小二正在里面擦洗桌子，我迈进房间环视一圈并未看见楚莫辞的身影，于是便三步两步下了楼，大堂了也没有。

“店家，跟我一起的那位公子呢？”

“哦……我看见他一早就出门了，公子有什么吩咐？”

我愣住，走了？

未留下只言片语，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

我从怀里掏出钱袋全部塞到店家手上，转身奔向客栈后院，从马厩里牵出一马翻身跃上，出了客栈后门便朝村镇外冲去。

心里猜测楚莫辞应该是回楚门了，便一路沿着官道追去，我没希望把人追回来，只盼着他能平安回到楚门我就能放心了。

凌羽玄的身影刚从客栈后门出去，楚莫辞就提着一小筐水果进了客栈前门。店家得了凌羽玄给的钱袋，正在柜上喜滋滋的数着银钱，并未注意到楚莫辞进来。

楚莫辞上楼之后回到自己房间，看着水果框里的胡萝卜犹豫再三，决定还是去隔壁看一下。他生气归生气，但看到昨晚凌羽玄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的样子还是难免心软，算了，他本来就是一只吃软不吃硬的兔子，自己动手打了他，他一时气不过也能理解。

隔壁的房间门敞开着，楚莫辞一眼就看见了门口地板上的暗红，他蹙了蹙眉尖绕过那处暗红走进房里，恰好看见店小二打扮的人正在铺床，换下来的被褥床单上随意丢在地上，上面血迹斑驳。

“客官？您怎么了？”店小二一扭头便看见一位身形硕长的公子站在他背后，眼睛紧盯着地上的脏污被褥。

楚莫辞抿了抿唇，小心问道：“昨晚这房间是一个穿灰衣的年轻男子住的吗？”

店小二道：“客官忘了？昨天这家客栈的整个二楼所有房间都被你们两位公子包下，没住过别人。”

楚莫辞试探道：“那这房间……被褥……”

店小二立刻就回道：“客官这可不是小店的错，我们提供的被褥都是干净的。昨夜跟客官一起的公子睡在这间，我方才进来打扫的时候就这样了。等会儿我还要跟掌柜的说一声，这些被褥不能使用了，客官是要赔偿的。”

楚莫辞心沉了沉，脑海里浮现出昨夜凌羽玄那张烛光下过于透白的脸，不是他的错觉，是凌羽玄真的受伤了，看情形伤的还挺重？是什么时候的事？难道……是凤凰山，他追的那条黑影的那段时间？可他回来什么都没说，不，是自己根本就没顾得及问他！

阿羽！